硬科學的認知領(lǐng)域不過如此，現(xiàn)在我就回到自己的心理學“軟科學”。有人把心理學看成是煉金術(shù)，那我們就先回到煉金術(shù)的年代。在那個年代，科學家們千方百計地想把普通金屬變?yōu)榻鹱?。當時，人們認為世界是由四種“元素”組成的：土壤、空氣、火和水。從那以后，我們發(fā)明了元素周期表，并知道地球上存在著一百種以上的基礎(chǔ)元素——如氫、氧和碳等等。但是心理學似乎仍然處于煉金術(shù)的黑暗時代。

例如，婦女解放運動是基于男人和女人之間非對抗性的區(qū)別和某種程度的相似。這些非對抗性的區(qū)別和相似又是什么？它們有多少是文化和社會層面的，多少是生理方面的？我們不知道?，F(xiàn)在二十世紀即將過去，我們雖然知道如何讓自己飛離地球，但我們卻不懂得性別究竟意味著什么。

再拿人類的好奇心來說，也與神秘性緊密相關(guān)。是所有的人生來都有相同的好奇心，還是他們生來就有不同程度的好奇心？好奇心是通過遺傳因素傳遞給我們的，還是在我們的文化成長過程中學來的呢？是灌輸給我們的，還是由我們傳播出去的？我們不知道。再一次，有關(guān)好奇心這個最重要的人類特征，對科學來說仍然是個謎。

所知如此之少。但為什么我們卻還一再地認為自己什么都知道呢？有兩個原因：因為我們害怕，也因為我們太懶惰。

想一下，我們要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往哪里去，如嬰兒在黑暗里蹣跚而行，這情形的確讓人感到害怕。因此，生活在一個以為自己比實際懂得更多的幻覺里，會讓我們感覺舒服一些。

因為我們太懶惰，所以也只能生活在幻覺里。假如我們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無知，我們將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極度愚蠢，或在最低限度內(nèi)，要求自己一生努力學習。由于大多數(shù)人不愿意承認自己的愚蠢，也不想為任何事情去付出努力，因此，生活在一個美好的幻覺中，營造一種自以為自己懂得很多的幻境，是非常舒服的。

問題是，這是一個幻覺，是不真實的！你或許記得在《少有人走的路——心智成熟的旅程》一書里，我把心理的健康定義為不惜任何代價不間斷地致力于面對真實?！安幌魏未鷥r”意味著，不管事實讓我們多么不舒服，都要面對。

現(xiàn)在，我們的文化是回避痛苦，因此心理健康總是得不到鼓勵。當某人經(jīng)受情感的挫折時，我們會說：“噢，可憐的喬，他的幻想破滅了。”而我們應(yīng)該說的是：“幸運的喬，他已經(jīng)醒悟了?！钡俏覀儧]有這么說。我們說的卻是：“噢，可憐的家伙，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這個可憐的家伙?！甭犐先シ路鹬朗聦嵳嫦嗍且患氖?。同樣地，當病人們在治療過程中終于承認，他們在孩童時期曾經(jīng)被騷擾或遺棄時，我們不能說：“噢，可憐的人?！币驗樗麄兘?jīng)歷的這一痛苦，最終將孕育出健康。

當然，任何規(guī)則都有例外。實際上，我非常推崇心理學家們所說“健康的幻覺”。例如，一個住進重癥監(jiān)護病房的醫(yī)生，比普通病人死于心臟病發(fā)作的可能性高出兩倍，原因就是他對事情的后果知道得一清二楚。其他病人會說：“噢，我只是心臟病發(fā)作了！”所以幻覺有時是有助于產(chǎn)生健康的。

但總的說來，我認為幻想破滅對我們是一件好事。我們越是讓自己接近生活真實，我們就生活得越好。然而，只有在我們懂得去感受神秘時，我們才能生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里。因為現(xiàn)實的情形是，我們?nèi)祟惖恼J知就像一只小木筏，飄蕩在未知的大海里，飄蕩在神秘的汪洋里。處在這種情形里的人如果不喜歡那水的話，就會非常不幸。而他們讓自己變幸運的唯一辦法，就是去熱愛神秘，享受在神秘中潛水、暢游、嬉戲，啜飲它嘗試它。那樣，他們就會真正變得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