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在世界另一側,松岡的駐華盛頓大使野村吉三郎是個性情溫和的人。他是退役海軍提督,只剩一只眼睛。此時,他正與美國國務卿赫爾努力修補日本和美國之間的分歧。他們的會談是由兩位精力旺盛的天主教神父促成的。這兩位神父是瑪利諾國外傳教會的總會長詹姆斯?沃爾什主教和他的助手詹姆斯?德勞特神父。大概在半年以前,他們兩人帶著庫恩-洛布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劉易斯?斯特勞斯的一封介紹信前往東京,拜訪了日本中央金庫理事井川忠雄。他們說服他相信,日美兩國抱有善意的人,能夠幫助實現(xiàn)和平解決,并給他看了呼吁日本實行“遠東門羅主義”的備忘錄。他們還表明了反共立場,宣傳“共產(chǎn)主義并不是一種政府的政治形式,而是腐蝕社會的疾病,而且已成為一種流行病”。井川看了這份備忘錄后深受打動,覺得凡是講道理的日本人都會同意它提出的條款。井川曾經(jīng)以日本大藏省官員的身份在美國待過幾年,結識了許多紐約銀行界人士,還討了一位美國老婆。他猜想,這個提案是得到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支持的,因為德勞特神父曾提到,他的行動是經(jīng)過美國政府中“最高級人士”批準的。他滿腔熱情地把這兩位神父介紹給近衛(wèi)首相和松岡外相。首相建議井川先去試探一下陸軍省內(nèi)一位有影響的名叫巖畔豪雄大佐的意見。巖畔是個理想主義和陰謀詭計奇特地結合為一體的人物,也正是能把這兩位神父的建議付諸實施的人物。他強烈相信,與美國和好就能拯救日本,而耍弄權術卻是他生活的一個方面。在他的嬉皮笑臉后面,卻是陸軍中最機敏的頭腦之一。他是諜報活動專家,著名的中野間諜學校就是他一手創(chuàng)建的。這所學校在那時曾源源不斷地向亞洲各國派出經(jīng)過嚴格訓練的間諜。這些間諜都具有他本人那樣的認為應把亞洲國家自由合并起來的理想主義觀點。也就是他提出把十五億日元假鈔流入中國搞垮中國經(jīng)濟的計劃。他成功地說服關東軍首腦允許大約五千名從希特勒那里逃出來的到處流浪的猶太人在滿洲避難。他對關東軍首腦說,沒有一個真正的日本人會否認,日本欠猶太人一筆債,在日俄戰(zhàn)爭中猶太人的庫恩-洛布股份有限公司曾經(jīng)資助日本作戰(zhàn)。
巖畔大佐安排這兩位美國人會見了軍務局長武藤章少將。武藤也被美國的建議所打動,表示同意。元旦前后,兩位美國神父回到美國,接著又聯(lián)合了另一位聲譽卓著的天主教徒、郵政總局局長弗蘭克?沃克。這位局長著手安排他們會見羅斯福總統(tǒng)??偨y(tǒng)會見了沃爾什主教,并讀完了他的熱情洋溢的長篇備忘錄,他把這份備忘錄批給了赫爾:“你意如何?弗?德?羅?!?/p>
赫爾在一份主要由他的遠東事務高級顧問、以同情中國敵視日本著稱的斯坦利?霍恩貝克博士起草的意見書中回答道:“一般說來,我懷疑這個計劃此時此刻是否可行。我覺得,日本政府和日本人民在目前階段不可能或根本不可能真心接受這種安排。”
羅斯??偨y(tǒng)卻對這個想法很感興趣,以致他要求郵政總局局長沃克把工作移交給他的助手,以使全力幫助沃爾什主教。沃爾什以“總統(tǒng)特派員”身份受權在紐約市伯克郡飯店十八層建立了一個秘密總部,代號叫“約翰?多伊”。
1月下旬,沃爾什主教給井川發(fā)了一份電報:“與總統(tǒng)會見后,很有希望取得進展,正等候事態(tài)發(fā)展。”井川拿不定生意,不知是否也應該親自赴華盛頓,去協(xié)助那兩位神父和即將啟程赴美的野村大使,尋求共存的方案。野村是個不會拐彎抹角的人,為人正直,心地善良,有許多美國朋友,包括羅斯??偨y(tǒng)在內(nèi),但不幸的是他沒有外交經(jīng)驗,而且也不大適合搞外交。
井川到巖畔大佐那里去請教。大佐鼓勵他去,設法給他弄到了一份商業(yè)護照,并從兩個愿為和平捐款的工業(yè)家那里給他湊足了旅費。井川將以同美商談判為借口協(xié)助野村。當行程的消息泄露,松岡(剛要啟程赴歐)指責陸軍“一手包辦對美談判”,“把錢藏起來”。陸軍大臣東條英機不知道有這一安排,便把巖畔叫到辦公室。可是,巖畔心靈嘴巧,使東條完全相信了他。東條通知外務省說,關于井川的使命,陸軍一無所知。
這可是危險的游戲,但是,巖畔覺得,為了與美國建立友好關系,冒險也是值得的,而且玩弄危險游戲也是他的癖好。他想,他以為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也就到此為止了,可是,這卻僅僅是開端,因為東條非常贊賞巖畔對時局的了解,派他到美國去協(xié)助野村。
為了給自己擔任的職務做準備,巖畔分別與主戰(zhàn)派和主和派進行了磋商。一天晚上,在銀座舉行的宴會上,血盟團團長井上日召勸他做間諜?!拔覀円蛴⒚?,因為他們正在封鎖我們。你在美國的任務是弄清楚我們應該什么時候動手?”但是,要求巖畔想法安排任何一種體面解決辦法的人,遠比炫耀武力的人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