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茨問他是否可以在坦施泰特過圣誕節(jié)。“當然可以了,如果你家里不會為此感到失望的話,”卡羅琳說,“我舅舅和舅媽會很歡迎?你的,我們肯定會宰殺小豬?!?/p>
“尤斯騰,我碰到一件事?!?/p>
他病了,這是她一直擔心的事?!案嬖V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尤斯騰,別人可能會說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你的友誼——我不能告訴你——即便我離開你,我還是那么真切地記得你的音容笑貌,好像你仍然在我身邊——我們好像一對調(diào)成同一時間的手表,任何時候我們看見對方,都不會有時間差,我們還是會在同一時間報時?!?/p>
她想:“他在對我朗誦《藍花》的第一行后,我想不出什么要對他說的話。感謝上帝,他不記得這事了。”
“我陷入愛河了,尤斯騰。”
“不是在格呂寧根吧!”
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好像被掏空了似的。弗里茨有點迷惑。“你肯定和他們家很熟。馮羅肯提恩先生把你舅舅當成自己的老朋友?!?/p>
“我當然認識他們。但是除了蘇菲,年紀再大點的姑娘現(xiàn)在都不在家。”她聽說她舅舅帶弗里茨去格呂寧根時,就已經(jīng)?算好了這筆賬。
弗里茨久久地看著她。
“蘇菲是我的心肝寶貝?!?/p>
“但是哈登伯格,她只不過是????”她竭力控制自己,“她還會嘲笑人?!?/p>
他說:“尤斯騰,現(xiàn)在你什么都知道了,你什么都聽說了。但如果我要求你太多,那就是我的不對。不幸的是,我看有一點,最重要的一點你沒弄懂,那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欲望的本質(zhì)?!?/p>
卡羅琳無論是當時還是過后都弄不懂,為什么她無法釋懷。也許這是虛榮心作祟——虛榮心是罪惡的——也許這是出于對永遠失去他的信任的恐懼。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描述他們的痛苦的,”她說,“有些人要和他們唯一愛的人分離,卻不得不保持沉默?!?/p>
這不是撒謊。她沒有提到她自己。但弗里茨的同情心和同胞情誼讓她感到非常難過。她需要怎樣努力,才能告訴他一些屬于謊言的事情,以及編織一些謊言?隨著親愛的弗里茨輕柔而又急切地接著講下去,講述那些阻°?他獲取快樂的障°?(他肯定不會對她有什么需求,她對他說的一切都是神圣的)——那些將他們更為緊密地團結(jié)到一起的障°?——她看出,他們之間已經(jīng)?創(chuàng)造出一種她最不想看到的新關(guān)系。既然現(xiàn)在有四個角色,詩人,哈哈大笑、可望而不可即的蘇菲,她自己,還有清醒的外甥女管家,她那已經(jīng)?不存在的、屢受挫折的秘密愛人,到30歲一定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小官員——卡羅琳看得越來越清楚。他穿著樸素的耐穿衣服,幾乎肯定是一位已婚男士,也許還有可能成為一位牧師。在那一刻,他是那么的真實,真實到她伸手可及。當他告訴她,她不懂得欲望的本質(zhì)時,他幾乎是完全從他在她身上制造的巨大傷口中誕生出來的。
“語言是讓我們彼此理解用的,雖然我們無法做到完全理解對方?!备ダ锎睦^續(xù)激動地說。
“還可以寫詩?!?/p>
“是這樣的,尤斯騰,但你不能對語言要求太高。語言只指向自身,它不是通往更高事物的鑰匙。語言說話,是因為說話是它的樂趣,除此之外它干不了別的?!?/p>
“如果是這樣,那語言也可能毫無意義。”卡羅琳反駁說。
“為什么不呢?毫無意義的語言是另外一種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