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四十五分）

“武器，”瑪格麗特·盧卡斯忽然大叫一聲，“槍手使用的武器，我要一份詳述?！?/p>

“你要什么？”凱奇問。

“詳述。我指的是詳情描述?！边@是她平常與下屬溝通時常用縮略語，純屬個人怪癖。

“馬上就好，”C.P.阿德爾高聲應(yīng)道，“他們就是這么告訴我的?！?/p>

FBI在第九街的總部五樓新組建了一個“策略信息與行動中心”，里面設(shè)有幾間沒有窗戶的辦公室，三人正置身于其中一間。整個中心占地面積接近一座美式足球場，最近又擴建了一些，可以同時應(yīng)付五件重大危機事件。

凱奇走過盧卡斯身邊，低聲對她說：“你干得不錯?！?/p>

盧卡斯沒有回應(yīng)，凝視著墻上掛著的一個寬五英尺長十五英尺的屏幕，上面顯示出勒索信的內(nèi)容。盧卡斯在屏幕上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她心想：是嗎？我的表現(xiàn)真的不錯？但愿如此。天啊，她真希望如此。FBI內(nèi)部盛傳，每位探員在職期間一定會碰上一樁重大案件，只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就會受到上級賞識，升值加薪的速度會像火箭一般。

看來她真的碰上了。以副主任的身份來偵辦這種大案子，這是前所未有的事。百年……凱奇剛才是怎么說的來著？百年不遇。

她不再端詳自己的倒影，將注意力放在勒索信上。勒索信在大屏幕上散發(fā)出白光，上面爬滿了蜘蛛狀的黑色字體。盧卡斯琢磨著，我還有什么沒想到的嗎？她在腦海里搜尋著剛才想過的事情。她已經(jīng)將被撞死的主謀指紋送至全球各大指紋資料庫比對；請二十幾名特區(qū)警察追查肇事的送貨卡車，也許主謀臨死前對司機說了什么——再請最會創(chuàng)造奇跡的凱奇，為肇事逃逸的司機申請暫時免受起訴的權(quán)利，讓司機暢所欲言；派出二十幾名探員追查可疑對象，也檢查過數(shù)百個軍籍號碼；全國警方也設(shè)法向線人套出線索；調(diào)出過去兩周市政廳的全部通話記錄。她還——

電話鈴響了起來。倫納德·哈迪正要過去接聽，卻被凱奇搶先一步。哈迪已經(jīng)脫下軍裝風(fēng)衣，露出帶有棕色條紋的白色滌綸襯衫，還系了一條棕色領(lǐng)帶，長褲的線條熨得筆直。雖然剛在北弗吉尼亞的原野趴了一個小時，但他的軍官發(fā)型沒有絲毫凌亂，身上也沒有一點污泥。他看起來不像警探，倒更像是儀容整潔的耶和華見證會傳教士，正準(zhǔn)備發(fā)放宣揚上帝拯救世人的小冊子。盧卡斯的佩槍是新的格洛克十號，而哈迪腰間掛的卻是小巧的史密斯威森點三八左輪，兩人的搭配看上去十分古怪。

“沒事吧，警探？”盧卡斯問哈迪。凱奇從他面前搶走話筒，令他一臉不滿。

“好得像下雨一樣（/好得像久旱逢甘霖）?！彼卣f，沒帶太多嘲諷的意味。

聽見這個說法，她會心地微微一笑。她知道這是中西部人的慣用語，便問哈迪的老家是不是在中西部。

“我從小在芝加哥附近長大。南部鄉(xiāng)下，別人都這樣稱呼那里——不過我的老家其實在芝加哥的西北邊?！?/p>

他坐下來。盧卡斯的笑容漸漸退去。好得像下雨一樣（/好得像久旱逢甘霖）……

凱奇掛斷電話，說：“你要的詳情描述有了，是關(guān)于武器的。槍手用的是烏茲槍，大概是一年前制造的，槍管有所擴張，顯然經(jīng)常使用。消音器里塞了礦棉，看樣子是手工填塞的，不是出廠時就有的裝備。槍手顯然精通槍械的使用?！?/p>

“好極了！”盧卡斯說。她對站在房間另一側(cè)的C.P.阿德爾高呼，“找個人上網(wǎng)查查，看有沒有網(wǎng)站教人自制消音器，或者教人將烏茲改裝成全自動武器。我還需要最近在這些網(wǎng)頁上出現(xiàn)過的人的郵箱地址?！?/p>

“他們有義務(wù)提供這些資料嗎？”C.P.問。

“照理說，沒有授權(quán)令一切免談，不過就讓他們誤以為他們有這種義務(wù)吧。講得圓滑一點?！?/p>

探員C.P.打了一通電話，交談了幾分鐘，掛斷之后對她說：“通訊技術(shù)組答應(yīng)做了。”通訊技術(shù)組是FBI頂尖的電腦通訊部門，基地位于馬里蘭州。

盧卡斯對凱奇說：“嘿，我想到一個辦法?！?/p>

探員凱奇揚起眉毛。

她接著說：“我們可以找人力資源組的那個人來?！?/p>

“誰？”凱奇問。

盧卡斯接著又說：“負責(zé)根據(jù)應(yīng)聘者的筆跡描述個性的那個人。”

“特區(qū)警察也做這種事，”哈迪說，“據(jù)說可以過濾掉神經(jīng)病?！?/p>

“你說的是什么意思？”C.P.問盧卡斯，“我們已經(jīng)把筆跡送到昆迪克去做鑒定了?！?/p>

身材魁梧的C.P.的意思是，他已經(jīng)將勒索信的副本送往FBI的行為鑒定組進行語言心理分析。托比·蓋勒就坐在附近的電腦終端機旁，等待對方傳回結(jié)果。

“不，不一樣的。你送過去的資料，是用來比對類似作案手法，分析主謀的教育程度和智商?！北R卡斯說，“我講的是從筆跡來分析主謀的個性，是書寫分析學(xué)?！?/p>

“算了吧?！贝蠹冶澈髠鱽硪粋€聲音。

盧卡斯轉(zhuǎn)過身，看見一名身穿牛仔褲的男子，上身穿著飛行皮夾克。他走進中心，脖子上掛著訪客通行證，手提大型工具箱。想認出他是誰得花一番工夫。

凱奇正要開口說話卻又生生咽了回去。大概是怕嚇跑了這個人吧。

“是阿蒂放我進來的，”帕克·金凱德說。阿蒂是FBI的夜班警衛(wèi)，負責(zé)守衛(wèi)員工出入口?！斑@么多年了過去了，難得他還認得我?！?/p>

金凱德的形象變化還真大，盧卡斯心想。之前登門拜訪時，他表現(xiàn)得煩躁易怒，而且穿這一身難看的毛衣與松垮的長褲，更顯得十分邋遢。而眼前的他身穿一件灰色圓領(lǐng)毛衣，里面是黑色襯衫，看起來得體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