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量證據(jù)？”

“這么說吧?！彼f，“卡爾在辦完事之后，可沒時間洗澡?！?

線索逐漸浮現(xiàn)，破案在望，能量逐漸累積，情勢格外緊張刺激。在專案小組精銳盡出，布下天羅地網(wǎng)，全力獵殺人犯之際，布魯克林警方意外發(fā)現(xiàn)了比爾曼與伊凡科的尸體。故事自此急轉(zhuǎn)直下，再無懸念。不過，他很高興這案子就這樣解決了。

“這樣比較對得起受害者?！彼f，“不是指真正的受害者，他們已經(jīng)過去了，是他們的女兒。她太難受了，早了早好。這兩個家伙死了也是好事，省得她整天上法庭，應(yīng)付那些新聞界的瘋子。案子結(jié)得徹底，血債血還，她再也不用擔心六個月之后、六年之后，或是她生命中的哪一天突然被傳喚作證，請她判斷這兩個混混可不可以被假釋。案子結(jié)了就好，管它是怎么結(jié)的呢？父母慘死，不管是誰，這輩子都忘不了。但是，至少她跟我們一樣，畫上句號，到此為止，沒有以后了。”

他很同情克里斯廷，一般人也多半是這個心理，但是，這不會讓他斷了調(diào)查她的念頭?！疤拱渍f地，這是你馬上就會想到的可能性?！彼f，“父母在自己家里被害，第一個發(fā)現(xiàn)尸體的人是他們的女兒，你當然懷疑是不是她唆使別人干的。這類案子很常見。最近的一起發(fā)生在四個月前，阿斯托里納 有一個高中女生，因為父母反對她跟男朋友交往，她就跟男朋友合謀殺了父母，兩人無一幸免?！?

我記得這個案子。“他們好像留下了不少破綻?！蔽艺f。

“她偷了她爸爸的槍，交給她男朋友，男朋友射殺了父親，叫這個女孩殺了她母親。親自動手說不定是這個女孩的主意，要看你聽哪一方的證詞。然后，他跑到外面，偷了一輛車，開到女孩家，朝著窗子開了三四槍。女孩子待在屋里，開完槍之后，立刻報警，裝出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樣，更妙的是，她還在身上弄出許多小傷口，假裝是被飛散的玻璃剌的。想得是挺周到的，可他們沒想到子彈是直接穿入，只留了一個圓圓的彈孔，玻璃好端端的，根本沒碎。

“假設(shè)你在玩‘這圖哪里錯了 ？’的游戲。哪兒錯了？答案是：哪兒都不對。兩具尸體都在前屋，但是，他們應(yīng)該是被一個邊開車邊開槍的殺手干掉的才對。從現(xiàn)場血跡噴灑的情況和其他的證據(jù)來看，更少有一個人是在近距離被子彈射穿，當場死亡，然后才被拖到客廳去的。此外，有顆子彈射穿了墻壁，釘在廚房里，也證明子彈是從屋里射出來的。經(jīng)過彈道比對，更發(fā)現(xiàn)從車上開的那槍跟讓那個女的，也就是女孩母親致命的那一槍，完全是兩碼事。從車上開出的那槍，射到天花板上去了，角度差那么多，怎么可能殺死母親？更何況母親的傷口還有灼傷的痕跡，這是近距離開槍才會有的現(xiàn)象。根本就是事先計劃好的陰謀。從屋外飛來的子彈，怎么會在傷口附近留下灼傷的痕跡？”

要這種人不去查查克里斯廷?霍蘭德的底，是絕對不可能的；但他沒有逼人太甚，主要的原因是克里斯廷涉案的幾率不高，再加上這個女孩身心備受摧殘，誰也不忍再增添她的痛苦與創(chuàng)傷。他觀察克里斯廷的反應(yīng)，追查她的不在場證明，豎起耳朵，仔細聽她的供詞。

沒有什么疑點。“如果有人自稱是天生的測謊機，沒有失手過，絕對是狗屁。但是直覺是可以培養(yǎng)出來的。干這行的當然知道每天要被騙多少次。壞人成天扯謊，就算是沒有理由，他們也要騙你一下。真有理由騙你，他們會不斷說謊，賭賭運氣，看看其中一個能不能蒙住你?！谴酒罚课疫@輩子從來沒見過毒品啊，警官。這哪是毒品啊，只是一袋痱子粉罷了，我?guī)г谏砩希f一我老婆要給孩子換尿布，我好用來拍拍他的小屁股。要不就是……毒品？這是打哪來的？你別冤枉行不行？’你想笑吧？可他們就是這樣騙你的?！?

“我忍不住想笑，是因為這些毒販三十年來，騙人的技巧一點進步都沒有?！?

“我看他們是變不了。先人留下來的經(jīng)典謊話，可不能輕易竄改。偏偏每個人都以為他是第一個用這套來蒙混過關(guān)的，每一個都以為自己是說謊大師。但你早就把他們看穿了，連他們會搭配什么肢體語言都了如指掌。他們才說第一個字，你就知道他們在胡扯?！?

克里斯廷沒有撒謊，他非常肯定。她那種反應(yīng)是裝不出來的，蒼白的臉色是裝不出來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越來越高，自己卻渾然不覺，也是裝不出來的。醫(yī)生說，克里斯廷驚嚇過度，必須要接受治療，嚇得都生病了，演技再精湛也辦不到。

不在場證明，更是無可置疑。整個晚上她都跟朋友在一起，有些是她老朋友，有些是剛剛認識的，送她回家的那位男士，就是其中之一。串供的機會微乎其微，大家的證詞相互印證，沒有矛盾的地方，整個晚上，克里斯廷都在場，沒有離席的時候。

當然，她父母回家的時候，她不在現(xiàn)場。她有辦法讓這兩個小偷先溜進去，或是把鑰匙和密碼交給他們，血案發(fā)生的同時，再找個地方鬼混，制造不在場證明。但是，實在沒有什么理由去懷疑她，也沒有證據(jù)證明她跟她的父母有什么不合，沒聽說過他們惡言相向、大打出手，也沒有什么解不開的深仇大恨。當然了，這幢房子價值不菲，她能繼承的財物讓人眼紅，但是，這幢房子已經(jīng)算是她的了，她住在里面，又沒有什么急需用錢的難關(guān)，無緣無故的，為什么她要變成一個唆使殺人的女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