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兄弟，你在哪里？

居魯士死于公元前529年夏天，他的尸體被人從殺死他的部落手中贖回并帶回波斯，隨后安葬在等待著他的巨大石頭陵墓之中。傳說這個地方正是當年他擊敗阿斯泰厄吉茲的地點，他的陵墓是這里由居魯士出資修建的建筑物當中的一座。這是一個宮殿、亭臺和苑囿的集群，而不是城市，這里有太多的事物見證了波斯人之偉大，同樣也暗示著他們在迅速崛起的過程中迷失了方向。在這些石頭建筑遠處，成群的家畜仍然漫步在景色荒涼的山丘和原野上。陣陣狂風刮過毫無風景的土地，將鍍金的門廊和群柱蒙上塵土。即使這座大型建筑用石頭建成，但幾乎只相當于一張示意圖，看不到任何營地和帳篷的痕跡。除了居魯士所屬的部落帕薩爾加迪以外，沒人知道這個地點。對于一個游牧民族來說，強大到生根定居幾乎就是一件自相矛盾的事。

現(xiàn)在，居魯士已經(jīng)死了，波斯各部落之間又將上演一場影響千萬人的戰(zhàn)斗。能有一位繼任者有希望接替居魯士的位子么，或者波斯帝國會由于創(chuàng)立者威權(quán)的突然喪失，像它迅速崛起一樣注定會驟然消失么？歷史上曾經(jīng)記載過來自于無數(shù)已經(jīng)消亡的帝國的證據(jù)，即使最為強大的王權(quán)，一旦失去國王也會面臨危險的時刻。居魯士身負王朝傳宗接代的眾望，曾生下三個女兒和兩個兒子；但這并不能保證任何事情。這對于一個大帝國和對于一個游牧部落一樣，子嗣過多與無嗣一樣危險。

居魯士曾經(jīng)卓有遠見地看到這一點并努力避免這樣的事情，他認真地為兩個兒子的愿望作了安排。在他死去之前，他指定長子岡比西斯（Cambyses）作為太子，而任命小兒子巴爾迪亞（Bardiya）擔任大夏地區(qū)的長官。這是國中東部省份最遼闊也最為重要的一個。雖然沒有一頂象征王室權(quán)力的冠冕，巴爾迪亞卻可以免予向中央賦稅，這一特權(quán)足以令他稱無冕之王。

這樣的榮耀能否平息他對自己兄弟的怨氣，抑或僅僅刺激他垂涎皇室大統(tǒng)的地位，只有時間才能告訴我們結(jié)果。但無論何種方式，誰都會看出居魯士對這個帝國的未來做出了計劃，那就是岡比西斯將登上波斯帝國的寶座，而巴爾迪亞則要輔佐他。他人都不可染指大權(quán)。為了在家族內(nèi)部強化這樣的看法，岡比西斯和他的兩個姐姐阿托撒（Atossa）和羅克珊（Rhoxsane）之間舉行了令人側(cè)目的婚禮。這在波斯的歷史上從未有過先例－－血親亂倫，這樣的怪事也成功地阻止了其他貴族家庭試圖競爭皇位的野心。畢竟，最具資格成為居魯士之女配偶的只有居魯士的兒子。這樣就形成了偉大征服者的血統(tǒng)－－就像一眼需要受到祭司悉心呵護的泉水或圣火一樣－－如此珍貴，必須保護它不受任何污染。居魯士的遺體被安放在金子棺材中，棺材停放的陵墓朝向太陽升起的方向，在祈禱者與助祭們的哀悼聲中，岡比西斯前來宣告自己的長子繼承權(quán)?，F(xiàn)在世界的統(tǒng)治權(quán)落入了他的手中。的確，既然他繼承了其父的王位，就沒有誰會再關(guān)注他的兄弟了；巴爾迪亞鞏固了自己在東方遼闊封地上的統(tǒng)治權(quán)后，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篡權(quán)背叛的征兆。居魯士最后的遺愿被證明是精明的安排。兩兄弟的利益互相糾纏相互增加。也許人們認為岡比西斯是長子，會試圖為他父親的死復(fù)仇，這就要求他帶領(lǐng)龐大的軍隊開入東部省份，從而引起他兄弟公開的怨恨。同樣，也有人會認為巴爾迪亞擁有這樣一個有威脅力的基地，可能會試圖冒險公開反抗新王。無形之中，這兩兄弟形成了一個約定。巴爾迪亞得到保證在行省中不受干預(yù)，否則將會給他的兄長制造麻煩；而岡比西斯盡管與他的父親一樣試圖征服世界，也不再去對抗那些殺死居魯士的貧窮部落居民，他調(diào)轉(zhuǎn)軍隊，將矛頭指向了相反方向的邊界，這里遍地黃金和巨大的神廟，從古代世界體系中遺留下來的最后一個大國仍然存在著，仿佛亙古永存。岡比西斯發(fā)動了對埃及的戰(zhàn)爭。

顯然，這樣的戰(zhàn)事不可掉以輕心。由于越來越依靠無能的雇傭軍支持，而且軍費常常被權(quán)力過大的寺廟僧侶貪污，法老的軍隊可能已經(jīng)比古代輝煌時期大大縮減了，但仍然不失為一個可怕的對手。岡比西斯用了四年時間準備這次入侵。帝國的屬國都要提供賦稅與兵役。人們建造并征集了大量船只，波斯國王第一次成為一只強大海軍的統(tǒng)帥，還招來謀士認真分析局勢。當波斯人最后在戰(zhàn)場上遭遇埃及人的時候，據(jù)說他們將貓綁在盾牌上令對手的弓箭手減員，因為對于埃及人來說，這類動物是神圣的，這樣做會令他們憤怒癱瘓。

這當然肯定會贏得勝利的。埃及的門戶佩盧西翁（Pelusium）被摧毀，守衛(wèi)者尸橫遍野；甚至一百年之后還能看見他們的尸骨。當然，岡比西斯的軍隊不止這點先頭攻擊。隨后，戰(zhàn)艦沿著海岸航行過來。軍艦和陸軍彼此呼應(yīng)，兩棲行動配合嚴密，波斯人奪取了最后的勝利。抵抗力量被徹底摧毀，埃及投降了。埃及人用法老稱號歡呼這位"外國的偉大首領(lǐng)"。

但是岡比西斯的勝利是虛幻的，一個這樣古老而神秘的國度不會輕易被納入任何外人的帝國之中。當然，有些措施很容易施行：例如，有一座城市的稅收就被用來保證波斯"姐妹王后"在鞋子上的花銷。

但其他方面，很快就令岡比西斯陷入了泥潭。埃及的變革從來不是直線進行的，其中最為困難的一項就是制服祭司階層并對他們征稅。岡比西斯大膽的行事方式是本土法老們從來不敢做的，他成功地強迫寺廟獻出聚斂的大量財富，這項為期四年的努力自然引起了祭司們的敵意。他們不遺余力地詆毀他的名譽，在埃及，岡比西斯從此成了一個瘋子、弒神者和瀆神者的代名詞。有時人們甚至指控他試圖統(tǒng)一兩國娛樂方式，因為人們假想他曾經(jīng)詆毀一頭埃及人崇敬為神的公牛。

流言四起。有的謠言比關(guān)于他嘲笑圣獸更加離譜，實際上岡比西斯行事得體，他下令將死去的公牛涂油并虔敬地安葬。正如居魯士曾經(jīng)做到的一樣，他也試圖表現(xiàn)自己謹慎尊敬外國神祇，無論它有多么古怪。而且，作為法老，他也成了"拉"神的兒子。對他來說，自己的祖輩還以皮革為衣，而自己面對的無與倫比偉大的埃及傳統(tǒng)，為他提供了相當大的反思空間。但這樣的空間可能過大：因為當埃及的祭司階層開始將岡比西斯看作一個迫害狂的時候，波斯部落酋長們做出了更具影響性的事情。居魯士雖然征服了世界，但是他從未忘記自己的根基，所以人們愛戴他，并將他稱為人民的"父親"－－但是岡比西斯將被波斯人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記住，他被看作一個"殘忍而傲慢"的人，并被標上"暴君"的標簽。35很多奇談怪論都會被用來證明他的野蠻：他把斟酒人當箭靶射死；他將十二位貴族頭朝下活埋。還有更多的污蔑么？也許是－－但這都真切反映了對危機的回憶，岡比西斯身旁的米底人隨從非常熟悉一點，國王對任何反抗的跡象都毫不留情，會通過摧毀競爭部落酋長的決心來加以解決?；I劃進軍埃及的過程中，很多這樣的首領(lǐng)被軟禁在岡比西斯身邊充當人質(zhì)或者扈從。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被帶往埃及。盡管沒有宮廷，波斯仍然是皇家權(quán)力的發(fā)源地。任何能夠控制其腹地的人也同樣可以控制整個帝國。岡比西斯長期出征埃及，為這種潛在想法的萌發(fā)提供了機會。叛亂開始在波斯人部落地區(qū)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