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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科德爾醫(yī)生在醫(yī)院的走廊里狂奔，運動鞋的鞋底在油氈墊上吱吱作響。她推開急診室的門沖了進去。

“科德爾醫(yī)生，他們在二號外科診室?！币幻o士喊道。

“我這就去?！眲P瑟琳說著便像修正了發(fā)射軌跡的導彈一樣朝著二號外科診室奔去。

見她走進診室，房間里的五六個人松了一口氣。她大致看了看屋內(nèi)的情形，發(fā)現(xiàn)手術工具凌亂地堆放在托盤里；掛滿了鹽水包的靜脈輸液架像結(jié)滿了果子的鋼管樹似的立在一旁；血跡斑斑的條狀紗布和撕爛的包裝袋散落一地；心臟監(jiān)測儀里，心竇的監(jiān)視曲線急遽跳動著——這是心臟病患者臨死前常見的心律軌跡。

“什么情況？”她匆匆問身邊的工作人員，大家紛紛閃到一旁讓她過去。

高級住院醫(yī)師羅恩·利特曼向她報告了最新的診斷情況：“傷者姓名不詳，在馬路上行走時被車撞倒，肇事者已逃離。被送到搶救室時傷者已無意識，瞳孔對稱、有光感，肺部也能通暢呼吸，但腹部浮腫，腹腔內(nèi)部聽不見任何聲音，高壓降至六十。我為他做了個穿刺，血開始回流到腹部。我們又為他輸了強心劑，但血壓未見上升。”

“O型血和冷藏的新鮮血漿送來了嗎？”

“馬上就到?！?/p>

躺在病床上的那個男人已被剝?nèi)ヒ挛?，一覽無余地呈現(xiàn)在科德爾醫(yī)生面前。他大約六十幾歲，身上插滿了管子，另外還用上了呼吸機。滿布褶皺的肌肉無力地垂吊在瘦削的臂膀上，彎刀形的肋骨裸露在外。她斷定傷者一定患有某種慢性病，很可能是癌癥。由于和路面發(fā)生了碰擦，他的右臂和臀部均有擦傷和血跡。他的右胸下方有一塊淤青，在暗黃色的皮膚下顯得更加明顯。不過看不出有明顯的貫通傷。

科德爾醫(yī)生戴上聽診器，想核實一下住院醫(yī)生講述的情況。腹部的確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低沉的咕咚聲，也沒有刺耳的叮當聲，看來傷者的腸道受到了極為嚴重的損害?？频聽栣t(yī)生把聽診器挪到胸部，仔細傾聽傷者的呼吸聲，氣管里的插管位置放得不錯，雙肺暢通。心臟像拳頭一樣捶打著胸壁。聽診僅用了幾十秒時間，但她覺得好像是在用慢動作進行的一樣。站在她周圍的工作人員呆立一邊，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收縮壓降到了五十?！币粋€護士叫道。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把我的工作服和手套拿來?！眲P瑟琳說，“打開剖腹手術包?！?/p>

“把他送到綜合手術室怎么樣？”利特曼問。

“所有房間都占滿了，我們沒時間了?！敝诌f給她一個紙帽。她敏捷地將齊肩長的紅發(fā)攏起，塞進紙帽里，然后帶上了口罩。這時，一個身材嬌小的護士已經(jīng)拿出一件無菌手術服，凱瑟琳把手臂伸進袖子，然后把手套帶好。她沒有時間猶豫，更沒有時間向護士們道謝。她是這里的主宰，那個無名氏正在等著她。

護士們快速地把清潔紗布罩在傷者的胸部和骨盆上。她從托盤中一把抓起幾個夾子，熟練地把紗布夾好，鐵夾發(fā)出令人舒心的噼啪聲。

“血袋送到了沒有？”她喊道。

“我正在和實驗室聯(lián)系?！币粋€護士說。

“羅恩，你來當?shù)谝恢?。”凱瑟琳對利特曼說。她環(huán)顧了一下房間，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他的胸卡上標著：杰里米·巴羅斯，醫(yī)科實習生?！澳?，”她說，“你來做第二助手！”

年輕人的眼中掠過一絲惶恐?！翱晌抑皇轻t(yī)大二年級學生。我到這兒只是——”

“我們這兒還有其他外科醫(yī)生嗎？”

利特曼搖搖頭?！懊總€人手頭都有工作，一號手術室正在進行頭部手術，輪班的醫(yī)生都去那兒了?！?/p>

“知道了，”她轉(zhuǎn)過頭對那個學生說，“巴羅斯，就你了。護士，把罩衣和手套給他拿來?！?/p>

“要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不會——”

“來吧，你不是想當醫(yī)生嗎？快戴上手套！”

他的臉刷地紅了，轉(zhuǎn)身披上了罩衣。盡管這個男孩驚恐萬分，但在很大程度上，凱瑟琳更傾向于讓巴羅斯這樣一個焦慮擔心的學生當她的助手，而不會去選擇一個傲慢的家伙。許多患者由于醫(yī)生的過于自信而喪生，這樣的事她看得太多了。

內(nèi)部通話器中傳來一陣噼啪聲：“二號外科診室嗎？這里是實驗室，為無名氏準備的血液已經(jīng)做好處理，編號是15?！?/p>

他的血快流盡了，凱瑟琳想。“我們現(xiàn)在就要！”

“已經(jīng)在送過去的路上了?！?/p>

凱瑟琳拿起一把解剖刀，刀把的重量和刀刃的輪廓恰到好處。這把刀仿佛變成了手掌的延伸，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她深吸了一口氣，聞到一股酒精和橡膠手套的味道。接著她把刀鋒抵在皮膚上劃了下去，切口直達腹部中央。

解剖刀在帆布般的白皮膚上勾勒出一條清晰的血線。

“送氣，準備防護墊?！彼钪?，“腹腔里全是血?！?/p>

“收縮壓低于五十了?！?/p>

“O型血和新鮮的冷藏血漿取來了！我現(xiàn)在就把它掛上?！?/p>

“找個人時刻留意一下他的心率，隨時向我報告心率變化?！?凱瑟琳說。

“現(xiàn)在呈心動過速狀態(tài)，一分鐘超過一百五十下。”

凱瑟琳把解剖刀切過皮膚和皮下的脂肪層，沒有理會從腹壁不斷涌出的鮮血。她沒有時間處理輕微的出血，出血的源頭在腹腔深處，必須把那里的血止住。失血的原因極有可能是脾和肝臟的破裂。

沾滿了血液的腹膜突然從身體里凸顯出來。

“血快噴出來了。”她警告周圍的助手。隨即，她穩(wěn)住刀刃沉著地刺了下去。盡管她已經(jīng)準備好面臨噴涌的鮮血，但還是被刺穿腹膜所噴發(fā)出的血柱震住了。鮮血濺在布簾上，流了一地。血水浸濕了她的罩衫，袖口處涌動著一股暖意。血噴涌不止，匯成一條紅艷光鮮的涓涓細流。

她迅速將牽引器插入刀口，傷口加寬了，里面的一切暴露無余。利特曼迅速插進吸管，血汩汩地從導管流過，像鮮紅奪目的溪水一樣潺潺地流入了玻璃儲槽。

“再拿些防護墊！”凱瑟琳急呼道。她急忙地將五六塊吸血墊塞進傷口里，看著它們漸漸被染紅。僅僅幾分鐘，所有的防護墊全被浸濕了。她把這些墊子拿開，把幾塊新的吸血墊均勻地填入裂口。

這時，一個護士喊道：“監(jiān)視儀上出現(xiàn)房顫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