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告訴您。殺死了一錢松的,是阿謹哥。那天晚上,阿謹哥聽到阿昌姐房里的交談。有了五百元,便可以把我救出去了,他說。還有,過了一個月,便可以把錢送來,他這么說著,就拿了我的腰帶出去了。前天晚上,阿謹哥來了我這里。剛好火警鬧起來了……我便把阿謹哥給殺了。”
我?guī)缀跻D(zhuǎn)過頭。
“您答應(yīng)的。我已經(jīng)把真相說了。請您什么也不用問,離開這個房間吧?!?/p>
我還是想轉(zhuǎn)過身子。
“不,不,您答應(yīng)了的。在這樣的房間,這么骯臟,這么亂七八糟,這么充滿謊話的房間里,答應(yīng)了的事,還是請您遵守。出去吧!”
那么突然地,鈴繪說出了近乎怒責(zé)般的話。
我好像被一記響雷轟了,在那兒愣住了。鈴繪的告白,她那嘶叫般的話語,委實太過突然了。我一時無法回轉(zhuǎn)身,也無法向前邁開步子。
我把他殺了——光這么說,案子依然裹在謎團當(dāng)中。鈴繪那小巧玲瓏的身子,如何能夠殺死福村呢?還有,福村手中也握著一朵桔?;?,這又是什么意思呢?
然而,對這時候的我來說,這一切都無關(guān)緊要。我只知道,鈴繪的告白,是真實的喊叫。
我只是聽到嫌犯吐露了真相的一名警官而已。但是,同時也是一個想為拼命吐露真相的女孩實踐諾言的、滿心傷感的二十五歲青年。
咱們逃吧——我拼命地想感覺出躲在背后漆暗里的鈴繪的臉,卻同時想出了這句話。這是怎么個緣故呢?“姐姐,咱們逃吧”,是二十年前,在那落葉飛舞的土堤上的強風(fēng)里,我想向幸子嘶喊的話。想喊,卻沒喊出來。其實即使喊出來,幸子還是只能擺擺手吧!
咱們逃吧——也許,我不是想向鈴繪,而是向二十年前的幸子喊叫吧。反正鈴繪也只能笑笑罷了。逃了又怎么樣呢——這么說著笑笑,如是而已。
成了被男人們玩弄,還沒有綻放就已經(jīng)發(fā)出腐臭的一朵死花,末了還悲痛地嘶喊著她殺了一個男子,這樣一個才十六歲的女孩,哪里還會有逃路呢?
燭光把我的影子刻在紙門上,顯得那么悲傷無告。
“請您出去。”
我被又一次傳過來的嗓音推了一把似的邁出了步子,然后背過手關(guān)上了紙門,我所能做的,只有盡可能地拖長把紙門關(guān)上的時間而已。
紙門響了三次,發(fā)出了咯咯聲。
我做夢也沒想到,那是我為鈴繪的耳朵留下的最后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