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田刑警依然沒有改變福村即為殺害一錢松的兇手的看法。照菱田刑警的判斷:隔了這許久又回到六軒端的福村懷里,仍有著幾乎還沒有花的五百元,知道這一點的人,為了這筆款子,把福村給干掉了。這是因為福村的尸首上已經(jīng)找不到錢的緣故。
我們并沒有相信老板娘、昌子、鈴繪三個人的證詞,說福村那天晚上沒有來到梢風館。福村來六軒端,乃是為了見梢風館的鈴繪。查上一次案子的時候,我們已知道福村從不到梢風館以外的娼館,異口同聲說“不知道”的三個女人,樣子也和一錢松那次不太相同,使人不免有所懷疑。
而那一朵桔?;ā装椎氖治兆〉?,正是福村曾到過鈴繪房間的證據(jù)。
菱田刑警認定福村是在梢風館被殺的。那天晚上,在火警的混亂中,除了福村之外沒有別的來客,該是可信的。這就證明,是梢風館的三個女人中的一個干的。
當然,絞殺一個大男人,并不是一個女人做得了的事。是不是老板娘和昌子兩人為了奪取五百元而共謀的?事情是在鈴繪房間做的,那么鈴繪該是自始至終都看到了?不,一個大男人拼命抵抗起來,兩個女人也還是無法得手的,于是說不定在老板娘的命令下,鈴繪也幫上一手。她們要鈴繪嚴守秘密,然后趁火警的混亂當中,把尸首抬到后面,扔在河溝邊。
鈴繪那緊閉的雙唇,看來好像比一錢松那時候更緊張的樣子,所以我也贊同菱田刑警的見解。
但是,老板娘她們苦于不知如何處理尸首,只好搬到一錢松兇案現(xiàn)場——這一點倒無妨,問題是這一次,何以尸體的手上又握著一朵桔?;??
不可能是單純的巧合,好像有著某個人的某種意圖。毫無疑問,這一朵花確乎是把兩樁案子的某個地方聯(lián)系在一塊的。
第二天晚上,我再次邀了那個朋友,打扮成狎客前往梢風館。我好想再聽聽鈴繪向我投過來的白色的話語。
不曉得是因為火警后的復建工作遲了,或者又出了什么事故,六軒端一帶還在停電,一片漆黑。
如果是往常,這個時候是霓虹燈光五顏六色交融在一起,煙霧般地蒸騰噴涌的當兒,可是這個晚上,到處是一片漆黑。失去了燈光,連帶得整條街路好像也消失了,我覺得恍似置身夢幻當中。
即令如此,卻仍未見有一家娼館是歇業(yè)的。家家戶戶都在門口和窗口點燃蠟燭,在燈影搖曳下,那些女郞的面孔仍然陳列在那里。行人倒少了許多,連同那些泛白的女人面孔和她們的嬌喊似乎也少了一份往日的生彩。腐臭和火場余燼的焦味被風吹著,籠罩在街道上,那些燈光看來有如黑暗的河流上隨波而去的水燈火,也像墳場里飄搖的憐光。
鈴繪好像一眼就認出了取下眼鏡的我。她正在對著窗玻璃抹勻口紅,那根放在唇上的小指頭突然停住了。
這次,也是靠那位朋友的口舌,讓我和鈴繪沒事人似的進到房間里。
在蠟燭火光下,鈴繪那小巧玲瓏的身子就像淡墨般地浮現(xiàn)著。看去,明明就在眼前,但是如果伸手一觸,好像就會倏然消失似的。甚至榻榻米上的影子都還比她本身濃些。
“睡嗎?”
和一個月前那一次完全一樣的嗓音。
“不……今天晚上,我是來聽阿鈴告訴我真話的。阿鈴,你知道阿謹哥怎么會被殺的,是不是?你知道,卻不肯說,對不?告訴我吧,阿謹哥前天晚上來過你這里,是嗎?”
鈴繪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后默然搖了搖頭。起初,我以為那是不的意思,可是鈴繪還是圓睜著眼睛看著我,靜靜地重復同樣的動作。她知道,可是什么也不能說,她是在無言地告訴我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