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面對一個女人,大哥也不愿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我還猜想,就是在抱住女人的當兒,他還是希望自己能獨處。
“可是,也有了樁有趣的事呢!”
那女人綻開火紅的嘴唇,浮現(xiàn)卑賤的笑又說:
“我脫下衣服后,他從袖口里取出一大把細細的花,撒在我身上……后來,身上留下點點青痣樣的痕跡,教人不曉得如何是好?!?/p>
“是什么花?”
“好像是桐花吧——記得是夏天剛到的時候?!?/p>
九月快過完了,一天晚上,逛過花街,回程上大哥突然停住了腳步說:
“阿次,我要你去抱一個女人……”
這一晚,大哥沒有給我零錢,想來好像就是為了這個吧!
也不等我回答,大哥就走向另一條路。月開始缺了,帶著秋的澄清。我在泛白的夜路上踩著大哥的影子,默默地跟在后頭。
沿法印河上溯了好一段路,過了逆緣橋,在毗連的水手旅店對面有一條迷宮般的小巷,接著便是一幢長排屋。巷口有一盞街燈。大哥在那兒站住,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掀下來,往我肩上一掛說:
“最里邊的一家。不必說什么,進去就是了?!北淮蟾缫煌?,我就往前走。那一家的格子窗還有燈光。來到門口,回過頭一看,大哥被罩在燈影下,就像他慣常的那樣,把右手藏進袖口站在那里。
輕輕地推開玻璃門,玄關口擱著一雙女用木屐。豎在一角的陽傘似曾相識,卻一時想不出在哪兒看過。
冥無聲響,往里頭窺望了一眼,是四疊半的小房間,矮幾上伏著一頭女人的亂發(fā)。人好像睡著了,卻有聲音揚起來。
“請上來吧!”
女人抬起面孔。頭發(fā)蓬亂了,不過分明是十天前在牛奶店和番代談話的女人。我微微一驚,女人倒好像一點不覺意外,站起來就把電燈捻熄了。在微有月明的幽暗中,女人背過身子開始解帶子,這才像又想起來似的,把面孔轉(zhuǎn)過來說:
“你在發(fā)什么呆嘛!穿著衣服,能干什么呢?”好像有幾分酒意,跟十天前判若兩人,嗓音里還含著自棄的味道。
我光了身子,在房間一角的鋪蓋上坐下,女人用她手上的繩帶纏住我的右手腕。
我聽任她擺布。女人縛好了我的手,把另一頭綁在柱子上,我的右手便不能動彈了。我想起了另一個女人告訴我的話:“那個人總是把一只手藏在袖口里頭……”我仿佛覺得自己被縛在法庭上受審,低下頭默然不響。
在牛奶店里掠過我鼻尖的那奇異的香味,比女人的肌膚先觸到我的身子。在暗夜里,這香味來得更濃烈,把我的周身都染紅了。
“照老樣子就好……”
女人說著,像是幫助我那無法動彈的右手般地,抓住自己的一邊胸口,用另一只手把我拉過去,同時倒臥下去。這小小的動作,使得在薄明里微微泛白的女人香味,突然激起了洶涌波濤。那香味,比女人的柔肌更強烈地誘發(fā)了我。我好像要溶入那香味般地,讓自己滾熱的血流迸涌進女人身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