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越做越順、財富愈積愈多,有時連徽商自己都不敢置信,于是只好用“神仙顯靈”來解釋其中的奧秘了。
話說1506年(明正德元年),徽商程宰兄弟攜帶著數(shù)千金的本錢,不遠萬里到東北遼陽做生意。他們把南方的布匹運到遼陽,又在遼陽收購人參、松子、貂皮、東珠之類運到南方去。滿以為十拿九穩(wěn),可獲大利。孰料生意場上風(fēng)云變幻,加上人生地疏,程氏兄弟屢屢虧本。幾年下來錢沒有賺到,卻把本蝕個精光。
徽州風(fēng)俗,外出做生意的人三年要回故鄉(xiāng)探一次親。家鄉(xiāng)的妻兒親戚和鄰居對他的態(tài)度也完全取決于賺錢的多少,獲利多的當(dāng)然受到歡迎和尊重;獲利少或折本的則要遭到眾人的冷眼和譏誚。
程氏兄弟“出師不利”,自覺無顏還鄉(xiāng),于是流落遼陽苦度光陰。為求糊口,他們受傭于其他商人,擔(dān)任掌計,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兄弟二人雖然郁郁不得志,卻也無可奈何。
不料有一日,程氏兄弟的運氣來了。原來是傳說中的遼陽海神不忍心看著他們兄弟倆落難,化為美女出現(xiàn),決計助他們一臂之力。
1519年(明正德十四年)夏初,有一位四川商人販來大批藥材,其中大部分藥材已出售,唯獨一大堆黃檗、大黃無人問津。
藥材商急于回家,算算出售的藥材已賺了一大筆,也就不在乎剩下的這兩味藥了,一心想低價處理。
這時程氏兄弟聽信海神的指點,找上門來。藥材商頓時笑逐顏開,生意很快成交,程氏兄弟掏出平日做掌計積攢下來的十兩銀子,買下了這一大堆藥材。
當(dāng)藥材商還在暗自慶幸扔掉了一個包袱時,遼陽疫病爆發(fā),人們紛紛去搶購治病藥材。孰料黃檗、大黃是治這疫病的兩味主藥,各藥店都已銷罄,頓時程氏兄弟手中的藥材身價陡增。只見程氏兄弟的藥攤前人頭攢動,聞訊趕來買藥的人越擠越多。原先推銷不出去的一大堆藥材,沒多久就被搶購一空。
事后,他們掐指一算,居然凈賺了500兩銀子??粗种邪谆ɑǖ你y兩,兄弟倆還以為是在做夢呢!
不久,程氏兄弟在海神的指點下又做成了一筆大買賣。
有個湖南商人販運彩緞到遼陽,因途中運輸時間長,溫度高,彩緞又遭到雨淋,結(jié)果一大批彩緞發(fā)霉生斑,哪還能賣得出去。商人寄居客店,日夕涕泣。當(dāng)程氏兄弟提出要買下這批貨時,商人簡直喜出望外。生意順利成交,商人雖然有點心疼被“宰”了一刀,但總還算撈回不少成本。這回買彩緞的錢,正是程氏兄弟上回賣藥材所賺的500兩銀子。
一個月后,江西爆發(fā)了寧王朱宸濠舉兵叛變的事件。朝廷亟亟下達征討圣旨。遼陽的駐兵豈敢怠慢,急忙準(zhǔn)備戎裝、旗幟。此時,軍需官才發(fā)現(xiàn),原來倉庫中沒有那么多庫存的彩緞(用其制作征討的旗幟)。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傳開了,市場上的緞價騰躍。四處采購的軍需官正愁買不到貨時,程氏兄弟拿出了那批經(jīng)過加工處理的發(fā)霉彩緞,不需細看,便款到貨發(fā),這一回兄弟倆又賺了本錢的三倍。
1520年(明正德十五年)秋,有位蘇州商人販運三萬余匹布到遼陽,生意做得還不錯,沒多久就售出十分之八,只剩下十分之二的白粗布。
這時蘇商突然接到老母親去世的噩訊,他急欲奔喪,哪還有心思賣剩下的布。
這時海神再次顯靈,告訴程氏兄弟,商機難得,不可錯過。于是程氏兄弟找蘇商面議布價。蘇商獲利已厚,加之歸心似箭,便以低價將剩下的白粗布賣給了程氏兄弟。
拿出賣彩緞而得的千兩白銀,程氏兄弟購得白粗布6000余匹。果然不出海神所料,次年三月,武宗駕崩,天下服喪致哀,人人要一件白衣。遼陽本地不產(chǎn)布,布價頓時上漲。程氏兄弟精心積存的白粗布成了緊俏貨,自然又大賺了一筆。
由于遼陽海神的相助,程氏兄弟的生意是越做越順。幾年下來,兄弟二人就積攢了數(shù)萬金,相當(dāng)于他們曾經(jīng)蝕去的本錢的十倍。
遼陽海神自然是杜撰的,但是如果細細品味,就可略知徽商的生財之道:
一是察時度變,預(yù)測行情。能不能預(yù)測市場行情的變化,揣度商品供求和價格的波動,并據(jù)此來采取適宜的有針對性的策略,是關(guān)系到經(jīng)商者能不能生存和發(fā)展的首要問題。程氏兄弟每次能以賤價買回貨物,又以高價出售,就是他們對市場行情的變化做出了正確的預(yù)測,對當(dāng)時的疫情、政情、軍情的變化有準(zhǔn)確率較高的判斷,從而順利完成低吸高拋。
二是逆境拼搏,敢于冒險:
徽之俗,一賈不利再賈,再賈不利三賈,三賈不利猶未厭也。
在經(jīng)歷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后,程氏兄弟并未消沉下去,相反他們總結(jié)歷次失敗教訓(xùn),跌倒了再爬起來,始終沒有放棄自己的追求。程氏兄弟三次進貨都是押上了全部積蓄,一有失誤,就會一文不名,但他們還是果斷出手。這種頑強的意志和破釜沉舟的氣度在徽商之中也是屢見不鮮的。
事實上,這一神話故事折射出了徽州商人高超的商業(yè)智慧,以及拼命想擴大和積累商業(yè)資本的真實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