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明天周末,我終于可以抽點時間去看她了!”
“茹姐住哪家醫(yī)院?要是方便的話,我明天也去看看茹姐?!边@句話沖口而出,我自己也不由得呆了一呆,怎么會提出這么個不情之請呢?但我確實有一些小小的私心,想看看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或者潛意識里,想為舒凡做點什么吧?又或者,我是想在秦茹佳的身上去感受一下人生無常,從而讓自己更加堅強地面對工作和生活中的挫折吧?但是內(nèi)心深處有一個聲音仿佛在說:你撒謊,你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他的生活。
我被心底的聲音驚呆了,但話說出口無法收回,正在想怎樣補救,莊周已經(jīng)開口了:“怎么會不方便呢?茹佳知道你去,一定會很開心的!”他看著我:“鐘欣,其實你也一樣善解人意!”
我搖頭笑笑,沒說話。
其實想想秦茹佳的遭遇,我不該為職場中的這些小事煩惱的,然而有些事情,想放的時候未必放得下。
莊周關(guān)切地道:“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沒有!”我強笑。
“還說沒有,你的眼睛早泄露一切了!”莊周道,“你不是說心事說出來會好受一些嗎?”
兩岸的路燈已經(jīng)漸次亮起來,順江一路蜿蜓遠去,燈光下的珠江顯得溫柔而沉靜,我扶著欄桿,看著江對面的燈光和那些高聳的樓群,輕輕感受著夜風的撫慰。
莊周和我一樣眺望著對岸。
夜風之中,他像一座沉靜的山,雖然只是在他的身邊,我仍然感覺很安寧。他凝視著我,眼神非常溫柔,對他的信任讓我把這些天的遭遇都告訴了他。他聽了,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你以為流言是誰傳播的呢?其實有些時候,表面上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好好想想!”
他的話大有深意,我怔了怔。
他笑道:“慢慢想,不過現(xiàn)在不急。我們先到江邊走走?”
“好的!”
我和他并肩沿著江邊的水泥路走,風吹起我的衣服和發(fā)絲,有幾綹飄到他那邊去了,我笑了笑,他也笑了笑。這時,我注意到他還是系著我送他的那條領(lǐng)帶。
第二天,我買了一束鮮花,和莊周一起來到醫(yī)院,在病房里,我見到了秦茹佳。這是一個漂亮的女人,臉容清秀,四年半的病床生活并沒有使她發(fā)胖,只是臉色略顯蒼白一些。她躺在白色的床單上,像躺在一片云里,神色安寧得好像是睡著了。如果不是醫(yī)院里特有的那種味道,我?guī)缀跻a(chǎn)生一種錯覺。
我把鮮花插在床頭桌上,忽然發(fā)現(xiàn)桌上有一份攤開的文件,幾個顯眼的字映入我眼簾,上面寫著“離婚協(xié)議書”。莊周的名字那一欄空著,秦茹佳那一欄卻已經(jīng)簽了字。但秦茹佳昏睡四年半,這顯然是代簽。
我吃驚地看了莊周一眼。
這時,一直護理著秦茹佳的那個特別護士拿起協(xié)議書,對莊周道:“莊先生,秦先生說了,秦小姐這樣病著,你生意又忙,還是不要費太多心了。他說秦小姐的本意一定也是這樣不想拖累你的。他交代我,你過來就把這份協(xié)議拿給你,請你簽字!”
莊周接過那份協(xié)議書,手有些發(fā)抖,但并沒有簽字,又放回桌上。然后他在病床邊緩緩坐下來,彎下腰湊近去仔細地看著秦茹佳,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龐,然后移下去緊握住她的手。整個過程中,他的目光一直沒離開秦茹佳的臉,神色痛苦而深情,他就這樣深深地凝視著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在一片沉默之中,護士再沒有多嘴,我看著坐著的莊周和躺著昏迷不醒的秦茹佳,只覺得鼻子有點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