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一陣發(fā)麻……老芭比娃娃!
老芭比娃娃說:“瑞麗,我新訂制的馬球裝、頭盔、馬靴,和皮制護(hù)膝不知道弄哪兒去了!這是我準(zhǔn)備在馬球比賽上穿的。比賽就在明天!所有的箱子翻遍了也找不到,它們就這么消失了!你要幫我把它找回來!”說到這兒她有點(diǎn)歇斯底里,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她這個樣子。如果我知道這也是她惟一的一次失態(tài),我也許不應(yīng)該感到吃驚。我的目光與珊瑚相遇了。這時,我就像那個想讓阿姆斯特丹免于被淹沒的荷蘭男孩一樣,想用手指堵住大堤的缺口。
我說:“媽媽,您說說那套衣服的牌子、款式、顏色、飾物以及頭盔的顏色,還有裝在幾號箱?”
“我不知道!”
我努力把淚水止在眼眶里,可是我眼睛里的水位還是在不斷升高。我緊緊地把眼睛盯著珊瑚,然后再往車窗外看一眼,不斷反復(fù)這么做,試圖把老芭比娃娃給我出的難題擠出大腦。于是我一邊調(diào)勻呼吸,一邊把老芭比娃娃給予我的煩惱打包,上面貼上一張寫著“千萬別打開——永遠(yuǎn)也別打開——里面裝的是最好忘記的東西”的紙條。等到我們的車開到了家門口。我下了車,沖進(jìn)書房,把臉埋進(jìn)充當(dāng)老芭比娃娃記憶庫的筆記本電腦中。我的大腦又開始運(yùn)作了:我是老芭比娃娃的兒媳婦,我得給她找馬球裝,頭盔、馬靴、皮制護(hù)膝,我得給她打電話,我得兢兢業(yè)業(yè)做好兒媳婦,我得讓我的生活充滿老芭比娃娃……
我在電腦上找到老芭比娃娃的“賈母”圖標(biāo),瀏覽一下到現(xiàn)在為止登記在上面的內(nèi)容。根據(jù)我的觀察,“賈母”是老芭比娃娃的一根中樞神經(jīng),是她活著的惟一理由。這個“賈母”是多年前由敏感而沖動的珊瑚發(fā)明的。其實(shí)“賈母”就是老芭比娃娃個人吃穿住行由兒媳婦掌管的一個文檔。我經(jīng)常在上面添加新信息、新想法或者新問題。隨后我把最近為老芭比娃娃出行上海所做的文檔打開,調(diào)出圖片,同時雙擊老芭比娃娃參加每個比較大型的約會或宴會的服裝圖片編號,這樣便一目了然老芭比娃娃想找的是哪一套服裝。
我接通老芭娃娃的手機(jī):“媽媽,您的馬球裝在38號至40號箱子內(nèi)。這三個箱子里面是您的馬球裝備?!睆碾娔X顯示的記錄上看,三套馬球裝備一件不多一件不少。
老芭比娃娃說:“沒有。”
我說:“那您能提供哪方面的信息呢?”
老芭比娃娃干脆地說:“哪方面都不能?!?/p>
我的腦袋感到一陣劇烈的抽痛,就像是卡迪拉克轎車的后輪來回在我腦袋上磨擦一樣,這樣的偏頭疼我從來沒有過,真讓我擔(dān)心,因?yàn)槲液苌贂^疼成這樣。30秒之內(nèi),我聯(lián)想到了一系列可能會引起頭疼癥狀的疾病——腦瘤——說不定,得腦瘤的痛苦可以使我變成一個好一點(diǎn)的,既聰明又能干的兒媳婦了呢!我想起了老子的《道德經(jīng)》上說:委屈反而能保全,彎曲反而能伸直,低洼反而能積滿,破舊反而能立新,少取反而能多得,貪多反而會迷惑。所以圣人用“道”作為觀察天下命運(yùn)的工具,反而能顯明:不自以為是,反而能顯著。不自我夸耀,所以能有功勞;不自高自大,所以能長久。正因?yàn)椴桓藸帲蕴煜聸]有人能爭得贏他。上等的讀書人懂得“道”的道理,只有下等人聽到“道”的道理才會嘲笑。所以古往今來通常有這樣的說法:明顯的“道”,好像很暖昧;前進(jìn)的“道”,好像后退;平坦的“道”,好像崎嶇;崇高的“德”,好似低下的山谷;廣大的“德”,好似不足;剛健的“德”,好似怠惰的樣子;充實(shí)的“德”,好像空虛一樣;最潔白的好像烏黑;最方正的東西反而沒有棱角;最重的器物總是最后完成;最大的樂聲聽起來反而少有聲音;最大的形象反而看不見形體;“道”隱蔽而沒有名稱。只有“道”,才善于產(chǎn)生一切,而又善于成就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