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霍克,他似乎不太喜歡跟人交往,甚至不愿意熟悉班里以外的人。沒事時,他總一個人在海邊抽煙,很少看他跟誰一起聊天,除了楊銳,他的身邊就看不到別人了。
楊銳也喜歡去海邊,那是他到“獵狗”之后養(yǎng)成的習慣。
一日午休的時候,他在海邊發(fā)呆。正午的陽光把海灘映成淺淺的黃色,雖然沒有印象中那種金色沙灘的感覺,但在深藍而寬廣的大海襯托下,這還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地方。天是淡淡的藍,幾朵棉花似的云彩跟藍天和艷陽美妙地融合在一起,一切都猶如仙境一般讓人感到由衷的愜意,如果沒有那些個破爛的軍營,這里絕對是個度假的好地方。他被這無邊的美景勾去了魂魄,呆呆地看著遠方那海天邊界。
“你以前沒看過嗎?”不知什么時候,霍克到了他身后。他一連問了五遍,楊銳才反應過來。
“是、是啊,沒看過?!睏钿J還沒從那海天的和諧中走出來。
霍克點上支煙,照例,他把煙盒遞到楊銳面前。而楊銳沒有注意,眼睛還是呆呆地看著遠方。
“喂!”霍克提醒道。
“什、什么?”楊銳被驚醒??吹窖矍暗臒熀校χ鴵u搖頭,“你知道我不抽煙的,謝謝?!?/p>
“我真不明白,你不抽煙,不喝酒,不說臟話,不開別人的玩笑,還很少生氣,就知道對著遠處發(fā)呆,你怎么能和你身上這套軍裝聯(lián)系起來?”
“你不覺得這很美嗎?”楊銳沒有聽進霍克的“批評”,反而問了一句讓霍克險些把煙吞到肚子里的話。
“美,再有朵核云就更美了,”霍克沒好氣,“難道你以前從沒到地面上來過嗎?”
“只有一次,那還是在大學里,我和……”楊銳突然停住了,“算了,沒有,我沒上來過?!?/p>
這是霍克第一次看到這孩子的臉上出現(xiàn)了傷感,“我總見你帶著這個,什么東西?能給我看看嗎?”霍克岔開了話題,指著楊銳手里的一個本子問。
“當然可以。”楊銳遞上本子。
霍克接過本子,隨便翻開一篇,“哦,是中文?!彼柤?,把本子還回去。
“對不起?!睏钿J歉意地笑笑。
“寫的什么?”
“一些經(jīng)歷和感想,從小養(yǎng)成的習慣?!?/p>
“知道嗎?你挺與眾不同的,是不是中國人都像你這樣整天樂觀?”
“樂觀?我嗎?”
“不是嗎?在隨時都有死亡威脅的戰(zhàn)爭中,你還有心情認識那么多白癡,悠閑地看風景,寫東西?!?/p>
“芬治和杰弗遜不也愛交朋友嗎?”
“他們跟你不一樣,他們不過是打發(fā)無聊的時間,而你,不是這樣?!?/p>
“可能是我媽媽從小給我灌輸?shù)乃枷氚?。她說過,無論什么時候遇到什么事,總要用積極的眼光去看待,這樣才能看到這世上更多的美麗?!?/p>
“好偉大的想法,可惜我理解不到,”霍克遺憾地撇嘴,“你總提及你母親,你父親呢?”
“他死了,”楊銳收起笑容,又向遠方看,“他在核戰(zhàn)爆發(fā)當天,那天正好是我的出生日,我媽媽在地下把我生下的?!?/p>
“我很難過?!被艨巳拥羰种袩M的煙蒂,又點上一支。
上漲的潮水一撥一撥地拍打光滑的礁石,潔白的浪花一次次盛開,又迅速凋謝,只有頑強的海風不斷地推著潮水不知疲倦地反復沖上海灘。海鳥在風中敏捷地穿梭,在海潮中尋找被海水推上水面的小魚小蝦,可以盡情填飽肚子的它們在天空快樂地鳴叫。
而海灘上的兩個人在沉默著?;艨耸种搁g的希爾頓已經(jīng)燒出很長一段的灰白色煙灰,因為沒有太大的顫動,那煙灰還保持著煙卷的形狀立在火頭上;受到男孩的感染,霍克也出奇地看著廣袤的藍天、白云和大海,突然他覺得這簡單的藍白搭配是那么的和諧,那么的美麗,仿佛有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站在他的面前,那天使用柔軟而纖細的手輕輕地撫摩他的心肺,帶走了心中所有的惆悵、不快和煩惱,使他猶如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心中是一片空白,他可以在上面繪出任何他認為美麗的顏色。為什么到地上一年多,自己就沒發(fā)現(xiàn)這樣的美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