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她裹著一條毛毯,站在帳篷門口,神態(tài)傲慢而莊嚴(yán),在雪中猶如一座雕像。
“曉娜……”陳汐就像被魔法定住了似著,木然地立在那,四肢一動不動,要不是宋曉娜歪歪腦袋示意他進帳篷,他真可能戳在雪地里呆一晚上。
面對面這么坐著,對他們仿佛已經(jīng)是十分遙遠(yuǎn)十分遙遠(yuǎn)的事情了,所以現(xiàn)在他們倆都不大自在,沉默了老半天。最后還是陳汐先打破僵局,“你走了以后,我想了很久很久?!彼f。“都想什么呢?”她也不再是火藥味十足,而是軟語溫存。陳汐說,“我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錯了,否則不會有這么一個結(jié)局?!彼螘阅染锲鹱靵?,“你講講清楚,我到底錯在哪里?”陳汐趕緊聲明道,“不是你錯了,而是我們倆都錯了?!甭犓@么一說,她的表情才平和些,“錯在哪里呢?”陳汐說,“錯就錯在我們以戀愛的心態(tài)結(jié)婚,又以結(jié)婚的心態(tài)來戀愛?!彼螘阅日UQ?,似乎不大明白。陳汐也不急著給她解釋,而是托著腮幫子,似乎在回想他們以往生活的一幕幕情景。宋曉娜給他脫掉濕漉漉的旅游鞋,叫他把腳伸進毛毯里,暖一暖,這讓陳汐很是惶惑,又體驗到一陣莫大的快慰,即便他們還是夫妻的時候,她也沒這么做過。他深情地望著她,臉色也紅潤起來,宋曉娜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聲色俱厲地說,“看什么看,我是怕你把腳凍壞了,下山的時候還得拖累大伙兒,你可別多想!”
“我怎么敢多想……”陳汐趕快把視線轉(zhuǎn)移開,耷拉下腦袋。宋曉娜見他這么狼狽,掩著嘴噗嗤一聲笑了,叫陳汐看來,另有一番嬌媚韻味,“德行,跟你鬧著玩呢,裝什么憨厚老實啊。”她說。陳汐趕緊說,“我不是裝的,我就是憨厚老實,你又不是不知道?!?/p>
“我當(dāng)然知道了,一見面就吻人家……”她說。風(fēng)情是一種天賦,宋曉娜無疑是生來就會的,所以自然、生動、撩撥人心,后天學(xué)來的就未免做作了,顯得很東施。陳汐立馬狡辯了一句,“因為人家的神態(tài)和表情仿佛是在召喚我去吻她,所以——”
宋曉娜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別把話題扯遠(yuǎn)了,繼續(xù)剛才你對我們婚姻失敗的解析?!标愊f,“把話題扯遠(yuǎn)了的是你,不是我?!标愊恢笔且运X氉於Q,要是談?wù)?,他就沒詞了,他起碼有十年沒參加過任何會議,所以也用不著他發(fā)什么言,表什么態(tài)了。
宋曉娜知道他嘴皮子上的功夫,便沒理他,否則的話,越理他,他就越來勁。
“好了,言歸正傳吧?!彼麑λ耐穗[妻子說。
宋曉娜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狀。
“戀愛,是單純的,可以不必帶有太多的附加條件?!标愊珓傉f兩句,就憋得慌,趕緊起身跑到外頭,見左右沒人,就痛痛快快地在雪地撒了一泡。
“懶驢上磨屎尿多,”宋曉娜白了他一眼,白得有一點親昵,又有那么一點曖昧,她順手遞給他一張面巾,“把你的手擦一擦。”她說。
“還是臭毛病這么多?!标愊€是照她的吩咐辦了。
宋曉娜文靜地在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文靜得很難想象得到她在床上有多狂野,以至于有兩回叫陳汐敗下陣來?!拔覀兛梢砸驗橐粋€人長得漂亮,跟她上床,也可以因為她能言善辯,妙語連珠,逗得人笑得直不起腰來跟她上床,甚至就因為她羽毛球打得好,跟我勢均力敵而上床,總之,根據(jù)心境,根據(jù)場合,我們可以選擇不同的人來戀愛上一場——當(dāng)然,我說得是清醒的時候,喝醉了或一夜情,都不算在此列?!标愊贿呎f著,一邊跟自己的私字一閃念作著斗爭,最后的辦法是,他盡量不看她,眼不見,心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