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手足，”周令群嘆口氣，“如果紐約答應收三個人，結(jié)球是否可以動身？”
　　
　　結(jié)球大著膽子說：“周姐，我一向敬重你?！?br>　　
　　令群溫和地說：“我明白，你是怕我誤會，你太小覷我了，好同事最難得?！?br>　　
　　結(jié)球放下心頭一塊大石：“是，是?！?br>　　
　　“那么，說好了，一組人一起走?！?br>　　
　　結(jié)球點點頭。
　　
　　三個人一起下車。
　　
　　周令群先進電梯，他們等下一輛。
　　
　　結(jié)球說：“真不舍得?！?br>　　
　　“婆媽。”小袁訕笑。
　　
　　“其實沒有分別，一般用英語，每周工作百余小時，不見天日，回家倒頭昏睡，月底出糧?！?br>　　
　　“離思訊近得多，記得嗎？”
　　
　　呵，是，那孩子。
　　
　　“五個小時航程，長周末都可以到紐約度假?！?br>　　
　　“你的心里總有小思訊?！?br>　　
　　小袁不出聲。
　　
　　結(jié)球回到自己房間，關(guān)上門，拉開抽屜，把磁碟取出，放進電腦。
　　
　　她也猶疑過，看，還是不看？她一向尊重別人的私隱。
　　
　　訊息立刻在屏幕上出現(xiàn)。
　　
　　離上班還有兩個半小時，趁這空檔，看個究竟，王的日志為什么都寫給羅拉萊？
　　
　　日志一開頭這樣說：“第一次見到結(jié)球，在老板的船上，那只游艇，叫做‘興高采烈’。”
　　
　　結(jié)球不禁淚如泉涌。
　　
　　是嗎，在那只船上？她一點也不記得。
　　
　　老板每年秋季都舉行游艇會，招待屬下玩?zhèn)€痛快，人頭洶涌，她哪里記得。
　　
　　“當時，她站在甲板上，靠著欄桿看同事釣魚。她戴一頂△形苦力草帽，白襯衫在腰間打一個結(jié)，深藍色三個骨褲子，軟底平跟鞋，打扮像50年代少女?！?br>　　
　　是，結(jié)球記得她是有那樣一套服飾。
　　
　　“同別的女同事爭艷斗麗完全不同，噫，那邊有人爭著表演法語呢，又有人比較腕上金表，只有她，異常沉默，十分投入，看著魚群游弋。同事周令群走近，似笑非笑說：‘在看什么？’”
　　
　　結(jié)球用手捧住頭，深呼吸一下，怪不得那位同事不舍得把日志洗掉，她一定是讀過了，深覺感動。
　　
　　“周與我在宇宙已經(jīng)共事十年，因為某種原因，她始終低我一級，我欣賞周的能力，也信任她，于是問：‘那邊是幾個新來的見習生？’”
　　
　　結(jié)球想起來了，那是她第一次與袁躍飛一起去游艇會，但是她完全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議論她。
　　
　　“周說：‘是，那清麗的女孩叫林結(jié)球，多么奇怪動聽的名字，為什么叫結(jié)球？原來她父親是粵人，他們喜歡用波、球這種字入名，取其圓通之意?！?br>　　
　　結(jié)球沒想到周令群連這種細節(jié)都記得。
　　
　　她對日志入了迷，像是讀一篇小說一樣。
　　
　　這時，有人敲門。
　　
　　結(jié)球抬起頭來，秘書輕輕說：“林小姐這么早來了?！?br>　　
　　結(jié)球答：“你也早?！?br>　　
　　“昨日有些信件還未處理，要咖啡嗎？”
　　
　　“我自己斟?！?br>　　
　　“我買了新鮮松餅?！?br>　　
　　“有無巧克力甜圈？”
　　
　　“我馬上替你拿進來?！?br>　　
　　結(jié)球揉揉雙眼，補一點妝。
　　
　　秘書捧著早點進來放下。
　　
　　她沒有即時離去的意思。
　　
　　結(jié)球問：“你有話說？”
　　
　　那女孩子鎮(zhèn)定而直接地說：“林小姐，聽說你要去紐約?！?br>　　
　　結(jié)球大奇：“你聽誰說的？”
　　
　　“我自己看到蛛絲馬跡。周總與紐約的往來忽然密切，公司傳言紛紛，她如果走，你一定也跟著去，林小姐，我也想去紐約。”呵，這樣細心。
　　
　　“傳言歸傳言?！?br>　　
　　“可否帶我去？我一定會努力工作?！?br>　　
　　“外國生活不易過?！?br>　　
　　“我想增長見聞，吃點苦不算什么。”
　　
　　結(jié)球微笑：“有志氣?！?br>　　
　　但是，又怎能一隊兵那樣全部走呢？
　　
　　她只能這樣說：“我給你留意?！?br>　　
　　小女生出去了。
　　
　　結(jié)球覺得分外寂寥。
　　
　　八點未到，同事已紛紛來了。
　　
　　結(jié)球發(fā)呆，這世界，無論失去了誰，照樣運作。
　　
　　物是人非，也許，去到另一個都會，重頭開始，她會復原得快一點。
　　
　　她傳電郵給周令群：“我決定跟著走。”
　　
　　就這樣敲定了。
　　
　　結(jié)球繼續(xù)讀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