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柴是頭幾天就準(zhǔn)備好的了，那是班長和兩個男兵干的。劈柴被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夏冰找了幾根劈得細(xì)細(xì)的油柴，用來引火。這是夏冰和班長學(xué)來的，一般來說，油柴點著了，再添上劈柴，大鍋里放著頭一天切好的肥皂。
　　
　　夏冰首先摸到了被放在灶旁一個小洞里的火柴，她“嗤”地擦了一下，只看見一個火星閃出，沒有擦著，接著她又擦了第二根，情況幾乎是和上一根一樣，第三根擦過以后，夏冰有些急了，她一摸才感到火柴有些濕，她用手指在火柴盒里撥弄了幾下，想找出幾根干一些的，似乎情況要好一些，火星要大一些，有一根居然顫動了一下，“嗤”地一聲燃了起來，可是她剛剛把油柴湊近，火苗就跳動了兩下，和她說再見了，夏冰的心一下子涼了，看看表竟然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小時，很快起床號就要響了，如果等大家來上班時還沒有把肥皂煮好，那就要誤事的，首先不能在預(yù)定的時間把東西洗完，然后就不能在陽光最足的時候把洗的東西曬干，那么科室就不能按時領(lǐng)回，那么病人就不能用上干凈的被單、醫(yī)生就不能用上干凈的敷料，這就是洗衣班的差錯，繼而是整個院務(wù)處的差錯……想到這兒，夏冰幾乎要哭了，無論怎么也不能讓這樣的事發(fā)生在她的身上。
　　
　　夏冰看了看四周，到處一片漆黑，黑得就好像所有的房子、樹木都被一塊黑布裹住了一樣，黑得她覺得沒有出路、更沒有希望，剛才還冷得她瑟瑟發(fā)抖，現(xiàn)在她的頭發(fā)里已經(jīng)滲出了汗，手心里也是汗，她把手張開，在自己的身上使勁蹭了幾下，又在火柴盒里撥弄起來，可是在她看來，每一根火柴都好像是潮濕的，“怎么辦？”夏冰在心里問道，就是口到宿舍也沒有火柴，那么到哪里去……忽然，柴棚里亮了起來，夏冰轉(zhuǎn)身一看，一張被火光映襯著的臉，模糊不清地出現(xiàn)在夏冰的視野里，夏冰嚇了一跳，喊道“誰？”
　　
　　一陣發(fā)自喉嚨的含混不清的聲音，夏冰大著膽子走近看了看，是一個男人，手里舉著火把，夏冰沒有多想，接過男人手里的火把，往爐灶里一扔，急忙向里面添柴，火一下子燃了起來，火光把夏冰的臉映得紅紅的，夏冰這才看了看身邊的男人，幾乎什么都沒有看清，只是那兩片潮濕的嘴唇，在火光的映襯下閃閃發(fā)光。
　　
　　夏冰說：“謝謝你。你是誰？”
　　
　　男人依然笑著，笑的時候，讓人感到他的嘴里隨時會流出水來。這時，起床號吹響了。
　　
　　后來，班長告訴夏冰，這個人叫老撇。
　　
　　15
　　
　　星期天的早晨，戴天嬌又來到了醫(yī)院的后山上。
　　
　　等她跑到山頂?shù)臅r候，太陽已經(jīng)覆蓋了整個山了，山腰上的樹葉正在變黃，再有兩陣風(fēng)吹過，樹葉就該落地了，那就是進入秋天了。上起班的日子好像比在學(xué)校時過得快多了。這是她們共有的感覺。
　　
　　如果說戴天嬌第一次到這里來是來尋找什么的話，來了多次以后，她竟覺得她與這塊墓地好像有一種緣似的，這里總是有什么在拉扯著她，她有空的時候就總想跑到這里來。她每次來總是一個人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拉上一個伙伴來，不是她拉不到，她覺得到這樣的地方來應(yīng)該是獨自來，這里不是城里的公園。
　　
　　戴天嬌在山頂上蹦蹦跳跳，眼前一個個墓碑就在她的視野里起伏。在這里還能看到醫(yī)院的全貌。她覺得一五八在這樣一個地方，真是好得很。這里多美呵，什么都很自然，比起那些擠在城市一角的醫(yī)院好多了。不過，她就是在心里說說，她從不跟別人說。還有一個別人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戴天嬌的老爸就是當(dāng)年的決策人之一。老爸在講起這段歷史的時候，說：“我一看就覺得這是個好地方。綠水青山，有利于戰(zhàn)備，也有利于生活嘛。我們要求蘇聯(lián)專家，拿出最先進的設(shè)計，我們要從長遠(yuǎn)考慮，要考慮打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老爸那土土的山西口音響徹她家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