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書礙于和老會計的老交情，不好自己決定讓他到手的兒媳婦飛了，見討論不出個眉目，就用煙袋鍋子敲敲桌子說：“行啦，時分也不早了，表決吧，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都利索點?！蓖饴鋺舻南扰e手，有六個人舉手，大都是和銀娃沾親帶故的；不同意的舉手，依然是六個人。老支書有點懵，明明在場只有十一個人，怎么同意的和不同意的加起來十二個人？正要罵人，三隊隊長揭發(fā)：“雞巴七星舉了兩回手?！毙χ鴨柶咝牵澳愕降资峭膺€是不同意？”矮子的臉紅得像個雞冠，剛才暈頭耷腦舉了兩次手，現(xiàn)在被人問到當(dāng)面，沒主意的人心里越發(fā)慌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眼下成了那定盤的星--他說同意，同意的人就是六個，反之，不同意的人就是六個，那一家三口的命運再次和他產(chǎn)生了關(guān)系。一屋子的人都望著矮子，老支書不耐煩了：“七星，人就是你雞巴引到我家里的，裝什么蒜哩！你也是個帶把兒的，說話利索點，同意還是不同意，說句話，就看你這一票了?！卑拥暮笊物埻低底岄|女秀娟吃了，現(xiàn)在只覺得餓得前心貼后背，支書一問，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只覺得眼冒金星，眼前升騰起一圈黑黃色的霧氣，那霧氣形成一個圓圈，把老支書黑瘦的馬臉套在里面，矮子趕緊拿手扶了扶墻，沒有底氣地說：“能留就留下吧，恓惶人。”老支書提高嗓音問：“你說話利索點，留還是不留？”矮子說：“留，留么?！?/p>

方圓村里都說南無村是個“善人村”，那些年把各村放狗咬出來的人都收留了，不只是那個叫荷花的河南女子一家三口。那一家三口是矮子七星一句話指引到老支書家的，也是他一句話才落了戶的，這事情人人都知道，但那個時候到后來的幾十年日月里，矮子沒有得到過他們一句感謝的話。那一家人從開始就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并且很快就像村里其他人一樣把矮子不放在眼里。矮子嘴上不說，心里很不痛快，尤其后來發(fā)生的事情，讓他挺后悔留下這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