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辭傳》有一段談到伏羲氏制作八卦，其中描述了古代歷史的展開過程。這是我們學(xué)習(xí)《易經(jīng)》的一大收獲，因?yàn)槌擞纱说孟す糯澜绲难葸M(jìn)狀況，也可以頓悟卦象之原始的理解方式。

那么，這一段資料是怎么說的？伏羲氏是如何著手這個大工程的？《系辭傳》說：“古代伏羲氏統(tǒng)治天下時，抬頭就觀看天體的現(xiàn)象，低頭就考察大地的規(guī)則，檢視鳥獸的花紋與地理的特性。就近取材于自己的經(jīng)驗(yàn)，并且往遠(yuǎn)處取材于外物，然后著手制作八卦，用以會通神明的功能，比擬萬物的實(shí)況?！?/p>

用符號來代表外物，然后借由符號的組合來比擬萬物的變化。近代德國哲學(xué)家卡西爾（E.Cassirer）說：“人是使用符號的動物?！薄断缔o傳》接著說：“他編草為繩并且制成羅網(wǎng)，用來打獵捕魚，這大概是取象于離卦。”

離卦的“離”字有“羅網(wǎng)”之象，由此產(chǎn)生具體的效用。但是，離卦原是指“火”，它列為伏羲應(yīng)用的第一卦，也可以指“火是文明的創(chuàng)始力量”。沒有火，人類難以在洪荒世界存在。希臘神話也有普羅米修斯盜火給人的故事，大概基于同樣的考慮。

1.卦象的用意

《易經(jīng)·系辭傳》是一篇獨(dú)立的論述，暢談有關(guān)《易經(jīng)》的各種觀念。譬如，古代圣人為什么要設(shè)計這一套符號系統(tǒng)，其用意何在？我直接以白話來敘述其中道理。

圣人設(shè)計卦的圖案，觀察卦象又附上了解說，用以彰顯吉祥與兇禍，借由剛爻與柔爻互相推移而展現(xiàn)變化。因此，吉祥與兇禍，是描寫喪失與獲得的現(xiàn)象；懊惱與困難，是描寫煩惱與松懈的現(xiàn)象；各種變化，是描寫推進(jìn)與消退的現(xiàn)象；剛爻與柔爻，是描寫白晝與黑夜的現(xiàn)象。六爻的活動，代表了天、地、人三層次的運(yùn)行規(guī)則。

由此可知，《易經(jīng)》一卦六爻是為了描述“變化”。變化若與人的愿望配合來看，就有吉兇與悔吝的結(jié)果。由于變化一直在進(jìn)行之中，所以人除了仔細(xì)觀察各種細(xì)節(jié)之外，還須培養(yǎng)德行，亦即體認(rèn)“天道無吉兇”。天道是指六十四卦所構(gòu)成的萬物萬象的整體，我們不可能只取某些好的部分而排斥另外那些壞的部分。

事實(shí)上，好或壞常常系于主觀的認(rèn)知與意愿。只要節(jié)制欲望，任何一卦都有可取的部分。我們常說的“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止謗莫如自修”等，都是類似的教訓(xùn)。只有在修德方面，可以說“求人不如求己”。

2.古代歷史的第一步

《系辭傳》在介紹了伏羲氏之后，接著談了一段古代歷史。原文說：“伏羲氏死后，神農(nóng)氏興起。他砍削木頭制成犁，揉彎木條制成犁柄，取得耕地鋤草的便利，再用來教導(dǎo)天下百姓，這大概取象于益卦?！?/p>

神農(nóng)氏代表古代的農(nóng)業(yè)社會階段，他為了農(nóng)耕的需要，所參考的是益卦。理由是：“本卦下震上巽，巽為木，震為足，中間有互艮與互坤，艮為手，坤為地。合之則為手持木器，腳入地而行動，為耕田之象?！边@句解說使用了多重象征，值得仔細(xì)玩味。

接著，原文說：“每天正午開設(shè)市集，招來天下的民眾，聚集天下的貨物，大家相互交換然后散去，讓人人都得到所需之物，這大概是取象于噬嗑卦?！薄笆舌尽币辉~有“市合”之意，有如市集交易而貨暢其流，各得所需而合其心意。由卦象看，噬嗑卦：“下震上離，離為日，為龜，震為行。中間有互艮與互坎，艮為手，坎為平（水）。合之則為在太陽下，行人以手易物，公平交易。龜在古代為值錢的貨物。”

走到這一步，社會大致穩(wěn)定，可以逐漸開啟文明了。原來這一切都是受了《易經(jīng)》的啟發(fā)，真是令人驚訝。

3.古代歷史的展開

《系辭傳》在伏羲氏與神農(nóng)氏之后，接著談到黃帝與堯、舜。加起來五位圣人，為了建國安邦，一共參考了十三個卦。前面提及離卦與益卦，接著上場的才是乾坤二卦。

原文說：“神農(nóng)氏死后，黃帝、堯、舜相繼興起，會通各種變化，使百姓不會倦怠，以神奇能力化解困難，使百姓適宜生存?！兑捉?jīng)》的法則是：窮困就會變化，變化就會通達(dá)，通達(dá)就會持久。因此，獲得上天的助佑，吉祥而無所不利。黃帝、堯、舜讓衣裳下垂而天下得到治理，這大概是取象于乾卦與坤卦?！?/p>

只要把握“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的原理，自然無往不利。乾卦象征“衣”，坤卦象征“裳”，古人服飾為“上衣下裳”，表示上下定位，各得其所，形成“垂衣裳而天下治”的景觀，亦即無為而治。并且，乾為天，坤為地，只要天地定位，則萬物自化，永保和諧安寧。

不過，人類世界的開展，卻不會如此單純。圣人除了具備超凡的智慧與能力之外，還需要卓越的德行，并且必須教導(dǎo)百姓在人生的各種問題上，明白正確的道理，追求真正的幸福。

（一）社會生活的便利

《系辭傳》在乾坤二卦之后，繼續(xù)描述古代社會如何借由卦象來制作生活必需品與制定行為規(guī)范。

原文說：“挖鑿樹干做成船，砍削木頭做成槳，船與槳的便利，可以助人渡過橫阻的河流，去到遠(yuǎn)方造福天下的人，這大概是取象于渙卦?！睖o卦（）是木在水上，中間互震，震為行，有行船之象。

其次“馴服牛，乘著馬，可以拉著重物去到遠(yuǎn)方”，造福天下的人。這大概是取象于隨卦，隨卦下震上兌，由行動而喜悅，都是為了造福天下人。

然后，“重重門戶加上打更巡夜，用心防備兇暴的來者，這大概是取象于豫卦。”豫卦下坤上震，坤為關(guān)起門來，震為出聲示警。

接者，“截斷木頭做成杵，挖掘平地做成臼，杵與臼的便利，讓所有的百姓得到幫助，這大概是取象于小過卦?！毙∵^卦下艮上震，下止而上動，為舂米之象。

最后，“揉彎樹枝做成弓，削尖樹枝做成箭，弓與箭的便利，用以威震天下，這大概是取象于睽卦?！鳖ヘ韵聝渡想x，水火背道而馳，需要威鎮(zhèn)之。這一切都是為了長治久安。圣人用心良苦可見一斑。

（二）社會規(guī)范的形成

《系辭傳》最后談到文化禮俗方面的建設(shè)。原文說：“上古時代，人們住在洞穴與野外，后代的圣人改變?yōu)榻ㄔ鞂m室，上有棟梁下有屋宇，用來防御風(fēng)雨，這大概是取象于大壯卦。”大壯卦下乾上震，乾為人，震在東方屬木，象征人有遮風(fēng)避雨的屋子。

接著，“古代埋葬死人，用許多層柴草把人裹起來，埋在荒野中，不堆成墳?zāi)?，也不設(shè)立標(biāo)志，服喪也沒有固定的期限。后代的圣人改變?yōu)橛霉讟氃?，這大概是取象于大過卦?！贝筮^卦下巽上兌，巽在下為木，兌在上為反巽，為反蓋之木，中間互乾為人，有如人在上下二木之間，為棺槨之象。

最后，“上古時代，用結(jié)繩記事的方法來治理，后代的圣人改變?yōu)槭褂梦淖钟浭?，官員得以治理，百姓得以監(jiān)察，這大概是取象于夬卦?！眽韵虑蟽叮瑸榻?，兌為言，合之則為把言語刻在金屬上，形成書寫的文字，有文字才有法律，也才能記載歷史。

以上各文所述的十三卦，是《系辭傳》介紹古代圣人的非凡成就時所參考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人民的福祉?！兑捉?jīng)》在中國古代的重要價值實(shí)在是不可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