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每至花蓮弘法時,蒙縣長吳國棟先生均列席聽講,表示支持,心中銘感無比,后來耳聞其治縣理念,對于他的正直無私更加留下深刻的印象。有一天忽見報載,他因涉嫌圖利他人而撤職查辦,我的心里一直為他叫屈:身為地方父母官不圖利他人,難道還要圖利自己嗎?后來,聽說他的父親往生的消息,我立刻決定做“不請之友”前往參加。為了不妨礙既定的行程,清晨四點,我摸黑從佛光山出發(fā),在花蓮用過中餐后,隨即趕至他父親的靈堂拈香致意,并即席說法以慰生者,只見他全家大小淚流滿面地送我出門。當車子正要發(fā)動時,四維高中校長黃英吉先生走到我的窗前,說道:“大師!您真是一位有情有義的人??!”一路上望著窗外的藍天白云,青山綠水,想著黃校長的話,不禁反問自己:我真的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嗎?有情有義不是每個人應該具備的操守嗎?
享譽全球的經濟學者高希均先生不但經常在他創(chuàng)辦的社會雜志上登載拙作雜文,而且時時就重大事件請我發(fā)表意見,他為追蹤我的云游足跡,都是數(shù)通電話國際往來,不厭其煩地詢問我的看法。我經常向他表示慚愧:自己不過是個方外之士,才疏學淺,但承蒙他看得起,我一定有問必答。他卻說:“大師!您是社會的意見領袖??!”其實我哪里比得上高教授的廣博多聞,經驗豐富呢?所以,我更加感到他是一個虛懷若谷,謙沖有道之士。三年以前,高教授希望他所主持的天下文化出版公司能為我出版?zhèn)饔?,弟子們紛紛反對,因為他們向來不想由佛光山以外的人為我立傳,更何況這是一家以工商經濟為主的出版公司。但我力排眾議,欣然允諾,因為我從高教授的平日言行中,深感他是一個有情有義的棟梁之才。
年高八十的陳慈輝老太太是我四十年前在宜蘭的老信徒,后來舉家遷至臺北,一直想再見我一面。數(shù)年前當她聽說臺北道場就在松山火車站旁邊,距離她家不遠處時,立即在其兒、孫、曾孫,一家四代陪同下,前來臺北道場,只為看一眼她四十年前皈依過的師父,令我真是感動不已。其他像金枝姑、鄭銀姑,三四十年來,每逢農歷過年或是我的生日,也都不忘托人帶來一份心意給我,我深深覺得他們都是一群有情有義的信徒。
張姚宏影、潘孝銳、許卉吟、陳順章、游次郎、陳劍城、沈尤成、賴義明、陳潮派等居士大德,有的為圣教興隆捐資出力,有的為護法衛(wèi)僧奔走忙碌,有的積極推動佛教文教事業(yè),有的來往島內島外弘揚法義,他們數(shù)十年來永不退轉,有人問他們何以致此?他們都異口同聲地以“阿鞞跋致”、“一師一道”自許。我則認為他們都是一群有情有義的菩薩行者。由于佛子們的有情有義,所以早年我在宜蘭落腳之后,即隨緣于羅東、頭城、龍巖、虎尾等地設立并主持念佛會,并且馬不停蹄地奔走臺北、高雄之間講經布教,十年后,我又在全省各地創(chuàng)建道場,席不暇暖地到世界各國弘揚佛法,度化群生。
每逢年節(jié),我都會收到來自各地的賀卡,甚至還有來自離島監(jiān)獄、山區(qū)住民的祝福問候。曾經在火車上,一位青年讓座給我,細談之下,才知道他曾在監(jiān)獄里聽過我講經說法,現(xiàn)在已改過自新。還有一回在臺北道場,一位中年人喊我:“老師好!”原來他是在東海大學上課時的學生。數(shù)年前,我前往大陸弘法,從北京、四川、甘肅、河北,一路來到南京等地,沿途友人親切招待不說,還不斷收到各地的來鴻,讓我感受到這個世上,有情有義的人無時不在,無處不有,其中,中國佛教協(xié)會會長趙樸老伉儷最令我心折。他們八十高齡,身形佝僂,每次知我前來南京探望母親,都不辭勞苦,遠自北京趕來看我,并一再叮嚀我要為佛教前途而善自珍重,我也同樣地祝福他們法體康泰,教運昌隆。一九九三年二月,他與我在母親的住處會面晤談,即興題詩二首相贈,在家鄉(xiāng)傳誦一時,信眾們莫不欣喜走告,詩曰:
大孝終身慕父母,深悲歷劫利群生,
西來祖意云何是?無盡天涯赤子心。
一時千載莫非緣,法炬高擎照海天,
自勉與公堅此愿,莊嚴國土萬年安。
在趙樸老的眼里,在趙樸老的字里,我看到了有情有義的光芒閃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