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lǐng)活的時候狗子替我打了招呼，讓我比劃比劃就成：“記件的是庫房的老周，朱哥的人，放心?！?/p>

狗子對我的關(guān)照讓我直犯嘀咕：就算老朱抬舉我，素不相識的勞改犯，對我這么好，總得圖點(diǎn)嘛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混個舒服是真的。坐在那兒，我一邊心里琢磨，一邊糊弄手里的活計(jì)。沒進(jìn)來的不知道織毛衣的活能多么熬人。就拿織片來說，一個人一天必須織完一件。在外面，我見過有的小姐沒事的時候自己織毛衣，半個月能上倆袖子就不錯了。進(jìn)來之前我絕對不相信人能織毛衣織得這么快，在入監(jiān)隊(duì)我也才兩天一件。

低頭干了大概三四個小時吧，我感覺脖子已經(jīng)酸了，抬起頭活動活動，無意中掃了一眼，看見那個一直伺候老朱的小崽子剛從織片組里出來，好像還拿眼偷著瞟我。剛才明明看見這小子是包裝組的，怎么又跑織片去了？

混過勞改的都知道“一多三少”，一多是多看，三少是少說，少問，少瞎琢磨。這才剛開始混，我才沒功夫在小崽子身上費(fèi)腦子哪！

沒人催沒人罵沒人打，我的時間過得快，好歹混混，操場鈴響，炊廠的車來了，下樓打飯。其他的新收？算了，懶得想。狗子的罵聲，新收的“媽呀”，一上午灌了兩耳朵。

主食還是饅頭，堿大進(jìn)味兒，菜是大白菜燴豆腐。

“操，真他媽沒肉吃豆腐，沒×操屁股??！”排我前面一個又高又瘦的臟老頭用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天津話罵了一句，排隊(duì)的犯人都哄堂大笑，不知道是誰來了一句：“魏老西兒，晚上我操你屁股??！”

“毛娃娃懂個甚哩，老子在勞改隊(duì)下瓜的時候你還在你媽懷里吃咂哩！”魏老西兒看來也是進(jìn)來過的老鳥，回頭一口山西腔罵了一句，真是老西兒。

打了一盆菜，領(lǐng)了兩個饅頭，正在四處打量找個吃飯的地方，就看狗子在二樓沖我招呼：“洪哥，這邊！”

上了樓，就看見兩三個組長和狗子圍著坐在樓道緊靠里面的窗戶下面，地上鋪著報紙，上面有幾個打開的午餐肉罐頭，幾根火腿腸已經(jīng)切好了，小山似的盛在一個飯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