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果那些都是面粉而不是灰塵……

少有人走的路 作者:(韓)韓飛野


現(xiàn)在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庫岔村,通往那里的是一條狹窄的土路,車是過不去的。幸好此時正處于旱季,所以我們乘車沿著早已干裂的凹凸不平的河床繼續(xù)行走了一程,到了一個地方,車實在過不去了。我們便下車徒步向村莊走去。在我們前方有一個5歲左右的小女孩正在土里挖出什么東西,挖出后她把粘在上面的土清理掉之后,便一口吃了下去??吹轿覀冞@些陌生人,她有些害羞地笑了起來,此時她的嘴角邊還留有綠綠的痕跡。我們知道她所吃的是一種長得很像菠菜的野草,它是一種對肝臟和腎臟有毒副作用的毒草,過量食用會引起失明,還好女孩子的眼睛依舊明亮。

“你叫什么名字?”

“米利安?!?/p>

“幾歲了?”

“五歲?!?/p>

我們隨著米利安一起來到了她的家,只見在漆黑的屋子里躺著一個出生不久的嬰兒,這嬰兒簡直就是皮包骨,而憔悴的媽媽還在把沒有乳汁的胸膛向孩子嘴邊貼去。還有一個小孩已經(jīng)兩歲了,卻仍不會走路。院子里有一位失明的老爺爺看著看不到的遠(yuǎn)方,就像是在等待著死亡的降臨。也許家里值錢的東西都已經(jīng)賣掉了,屋里只有幾件衣服和一個小鍋。

鍋里有一些綠綠的道不出名的草,這幾個月,這些草就是他們的主食。我問了問米利安有沒有別的食物,她便給我拿來了一個細(xì)細(xì)的樹根。遞給我樹根的那只手,很白,沒有一絲血色。她的肚子特別大,頭發(fā)也褪成了黃色。這是典型的營養(yǎng)不良。

在村莊別的人家,情形也好不哪去。

17歲左右的母親抱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孩子--阿修拉普,由于不斷的拉肚子,阿修拉普的臉色蒼白,倦縮在母親懷里的她就像是一具干尸。由于沒有糧食,阿修拉普家也連著吃了好幾個月的野草了,吃不到有營養(yǎng)的東西,母親自然也分泌不出什么乳汁了,事實上,可憐的阿修拉普從出生開始就沒有喝過一天乳汁。這個小生命該多么痛苦?。克帜軋猿侄嗑媚??

我把孩子小心地抱了起來,她是那么地輕,我都有些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了。孩子只是茫然地看著我。就像在說“這位阿姨是誰啊?”。我又該如何去解釋我是誰呢?

我想告訴她,我是一位來自遙遠(yuǎn)韓國的阿姨,我來到這里,是為了把你們飽受饑餓的情況告訴給韓國民眾的。我是懇切地希望你們能活下去的阿姨。我是為了把你們從生死邊緣解救出來而戰(zhàn)斗的阿姨。

孩子仍然眨著眼睛看著我,這次像是在問。

“阿姨,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你做錯什么了?出世還不到兩年的你會有什么錯,有什么罪?不,你是有罪的,在這個時候,降生在這貧困的家庭就是你的罪,而且,這是死罪啊。

難道她是讀出了我的心思?來到這個世界后,一次都沒有吃過飽飯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要結(jié)束自己這苦難的生命,隨著急促的呼吸聲,身體開使抖了起來。

不,不可以!

“如果再沒有什么食物來源的話,這個孩子連一周都撐不下去?!?/p>

村長長嘆道。不僅是這幾個家庭,這個村子的1500名居民都處在極度饑餓的狀態(tài)。這也是阿富汗西部53萬居民中大部分人所共同面臨的現(xiàn)狀。

未來的這種糧荒會愈演愈烈,由于干旱,今年播撒的種子可能多半無法發(fā)芽。而大部分的慈善組織與救援機(jī)構(gòu)的糧食供應(yīng)會在6月末就結(jié)束,所以今年冬天對他們來說將是極其嚴(yán)酷的考驗。“現(xiàn)在塔利班也被趕走了,真主阿拉也一定會在明年的春天向我們?nèi)鱿掠晁跃蛻┣竽銈兡軒椭覀冎钡降谝淮问斋@”--這是村長握住我們的手時老淚縱橫的說出的話語。村長與100多名趕來的村民把我們一行人當(dāng)作了他們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懇切而迫切地向我們訴說著……

回到車上后,金惠子老師緊緊地握住我的手,盯著我的眼睛,說道:

“請韓組長務(wù)必要帶給這個村子一些糧食啊,一定要??梢詥??”

看到這個村莊的情況后陪同我們的當(dāng)?shù)胤g員索哈爾也感到十分震驚,他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悲痛的心情,用沉重的聲音他對我說道:“韓組長,答應(yīng)我。一定不要忘記今天你所見到的,一定要救活那些孩子啊?!?/p>

說真的,我又何嘗不是這么想的呢?我想帶來充足的食物,救活每一個人。我想救活那些處在懸崖邊的孩子們。上天啊,我多么希望自己擁有那么強(qiáng)大的力量啊……

在干枯的河床上奔馳的車,掀起了陣陣灰塵。如果……如果那些揚(yáng)起的灰塵,全都是面粉而不是灰塵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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