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過了城角，阿清貼在墻上凝神聽去，城墻上遠(yuǎn)遠(yuǎn)的有大批兵卒跑動的聲音，這一角因是城墻最高的地方，反而一時還無人來守。她抽出隨身匕首，提一口氣，縱身躍上。趕在這口氣完結(jié)之前，用匕首在墻縫中一插，借勢再度向上，足尖在墻上連點(diǎn)。如此幾個起落，已悄無聲息地越上墻頭。

她預(yù)先用深色的布包著小鈺與自己，前方一隊(duì)兵卒趕來防守，手舉火把，卻看不見夜色里的阿清。阿清一只手攀在墻邊，高高地掛在空中，那群士兵匆匆趕過，并無一人留意。

等周圍再度靜下來，阿清將匕首插入離墻頭一段距離的石縫中，取下繩索系在匕首把上，一手拉著，身子在空中一蕩，如無主魂魄般飄下了城墻。待落了地，阿清將繩索舞了兩轉(zhuǎn)，套在匕首刃上，一拉，割斷了繩子。這一下城墻上只高高地掛了一小段繩子，就算在白天，不留神誰也看不出來。

她伏在暗中，辨明方向，在往來兵卒的間隙里潛行，不一會躥出了城樓范圍。忽聽前面吵鬧聲響起，阿清背著小鈺偷偷躍上一間房頂，藏身在檐下，探頭望去。

只見城門處聚集了大批官兵，石付高亢地聲音自人堆里傳出：“大爺，我可真有急事要進(jìn)城呀！這馬料天明前得給阮老爺送去，遲了可不得了，阮老爺?shù)钠饽彩侵赖摹f這封城遲不遲早不早的，小人們還得干活不是？要不您搜搜，自己搜搜，咱這車?yán)镉腥藳]有？”

他的馬車堆滿草料，幾乎占了大半城門，士兵們吵吵嚷嚷，頓時將門洞擠得水泄不通。后面大街上還有大隊(duì)人馬趕來，看樣子都是要出城的。一名將領(lǐng)策馬上前，怒道：“他娘的怎么搞的？城門司呢？都他媽挺尸去了？”

守門牙將中就有一人出來，跑到石付身前喝道：“你他媽的找死嗎？沒見我們將軍要出城？快給老子滾出去！”

石付一個勁地叫屈道：“大爺，我真是沒法呀！我吃了豹子膽也不敢耽誤您的事是不？這人要走了霉運(yùn)，喝涼水也塞牙……您瞧這不遲不早的，走到這里，車軸突然斷了……”

守門牙將見上司臉色越來越不善，當(dāng)即一個耳刮子過去，石付哎喲一聲，滾在地上，掙扎著爬不起來。那人喝道：“娘的，滾一邊去！來人來人，把他草料給老子推到溝里去！”

當(dāng)下幾個兵大爺如狼似虎地下了馬，幾聲吆喝，連車帶料推入護(hù)城河溝里。石付哭天搶地地追著，被幾個人拖到一邊踢了幾腳，終于老實(shí)。

大隊(duì)人馬轟然出城，那守門牙將舉著火把照了照他，道：“你他娘的，趕命也不挑個時候！自己明兒到溝里掏掏，看還能不能撈起來。”

阿清知道事已成矣，背著小鈺，在黑暗中朝著醉四方旁的客棧奔去。此時已近深夜，各家各院早下了燈火安息，更兼士兵們吆喝吵鬧，平日這個時候還熱鬧的煙花之所都開始紛紛關(guān)門謝客，是以一路上人也沒遇見兩個。阿清翻上二樓，石全早在窗口守候，無驚無險(xiǎn)地回到房中。

不一刻，石付也回來了。他一進(jìn)門就道：“好大的場面。我在城門的時候見到傳令兵出去了四、五隊(duì)，說是附近幾處兵營都要調(diào)兵過來，明日城中一定還會有大搜捕。他們推了車和草料下溝更好，天一亮我就去衙門喊撞天屈，這樣就算有兵來搜，也會對我們客氣幾分了。”

阿清點(diǎn)頭道：“這樣最好。”解下帶子，將小鈺輕輕放在床上。

石付石全見到這小姑娘竟是如此美貌，心中都是一跳。石付見阿清神色憔悴，忙道：“小姐累了，明日的事我倆處理既可，小姐不大好露面，早些歇著吧。”拉著石全出了門。

阿清走到窗邊向東眺望，遠(yuǎn)遠(yuǎn)的還能見到天邊的火光。她想著今晚發(fā)生的一切，恍若夢中。冷冷的夜風(fēng)吹來，天井里的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阿清疲憊地靠在窗格上，耳邊似乎隱約還能聽到伯父的慘笑、阿綠的輕言慢語。漸漸的眼皮如千斤重，終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