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靳道：“胡人？我們常跟胡人做生意啊。你問這個(gè)干什么？”

蕭齊嘿嘿笑道：“沒什么，隨便問問。你既這么說，倒使老夫多信了幾分。老五，放他下來罷。”

王五松開小靳，放他下地。小靳全身被抽了五六道鞭痕，動(dòng)一動(dòng)就刺骨地痛，心中搜腸刮肚地怒罵，勉強(qiáng)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喘氣。

蕭齊木著臉道：“你雖然是道曾師父的手下，可是言行不正，敗壞你主人的聲譽(yù)。老夫與你師父也算神交已久，這是在代道曾師父教訓(xùn)教訓(xùn)你，記住了嗎？”

小靳連連點(diǎn)頭道：“記住了……”心里跟著想：“老子化成灰都記住你這個(gè)猴屁股臉雜毛老烏龜！”

蕭齊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道：“那么你家主人到什么地方去了，什么時(shí)候回來，你總知道吧?！?/p>

小靳怒道：“老子不是早……”一轉(zhuǎn)眼看見王五殺氣騰騰的臉，忙改口道：“……是，我家主人這個(gè)……到前面東平城去了，他自己說三、四天回來，不過難說得緊。你也知道，我家?guī)煾敢坏芥?zhèn)上，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有大戶人家的道場，小家小舍的……”

蕭齊截?cái)嗨溃骸澳阏f過了，不用重復(fù)?！彼⒅〗舷麓蛄苛撕靡魂嚕ばθ獠恍Φ氐溃骸罢f說別的罷，小兄弟。你家?guī)煾负每蛦幔课沂钦f……嗯，這一兩個(gè)月來，有什么人來找過他嗎？”

小靳睜大眼睛，道：“找我?guī)煾?？那可多了去了！”掰開指頭，一個(gè)一個(gè)地道：“王家村張屠夫的肥老婆和她跛了條腿的女兒來還愿；李裁縫給他娘子算命，求到支下下簽，倚在山門口哭了老半天；盛小二和她老婆來求兒子--他們家都七個(gè)丫頭了。還有……”

蕭齊瞇著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小靳一遍，嘿嘿笑道：“小兄弟，你的嘴可真厲害呀……”

小靳剛要回話，突然腦后一緊，已被王五大手抓住，一把按在石桌上，用力之大，小靳一半臉幾乎陷進(jìn)石頭里去。

蕭齊繼續(xù)笑道：“不過再硬的嘴，這位江南第一鐵手都有辦法撬開?！?/p>

小靳鼻涕眼淚流了一桌子，抽泣道：“大爺，你要問什么，倒是說清楚??！”

蕭齊冷冷地道：“我問你一句，你答一句，敢耍半點(diǎn)小心眼，老夫絕不手軟。說！這一個(gè)多月來，有沒有什么江南武林人士找過道曾？”

“沒有！打死我也是這句話！”

“那么，”蕭齊的聲音愈發(fā)低沉，“胡人呢？”

“……有?！?/p>

蕭齊干瘦的身子往前一探：“誰？”

“咯吱”一聲，房門洞開，那少女身著一件灰白的僧袍走了出來。

那僧袍對她嬌小的身體來說顯得實(shí)在太大，袖子垂到膝下，后襟拖到地上。她走了兩步，眉頭微微皺起，想了一想，彎下腰抓住衣裳邊，“撲哧”一聲，如扯破絮般扯落一圈，直到露出光潔的小腿為止。

她赤著腳在青石地上左右走兩步，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寬松，又把那扯下來的布撕作三條，一條系在腰間，頓時(shí)將她嬌美的身材顯現(xiàn)出來，剩下兩條分別系緊兩只袖口，好讓手不至于被長長的袖子罩住。

做完這一切，她再舉起手比劃比劃，確信裝扮妥當(dāng)了，方站定了，瞥了一眼三丈開外的蕭寧。

蕭寧早已是目瞪口呆面紅耳赤，心臟好似就要從身體里跳出來，忽見兩只碧然生輝的眸子看著自己，身子禁不住一顫，退后兩步，拱手顫聲道：“姑……姑娘，在、在下江南蕭、蕭寧，見過姑娘！”

少女目光很亮，卻不逼人，只在他身上略做停頓，便立即轉(zhuǎn)到一旁的高墻上去。清冽的晚風(fēng)傳來什么聲音，她定定地站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跨步向院門走去。

蕭寧一驚，忙縱身躍到那少女身前，雙臂虛攔，道：“姑娘，你……你要到哪里去？”

那少女看看他，再次側(cè)頭聽了聽，也不答話，繼續(xù)往前走。

眼看她的身子就要直直撞進(jìn)自己懷里，蕭寧嚇得渾身汗出如漿，往后猛退，叫道：“姑娘，別……哎……我爹他……你還是……”饒是他平日自命瀟灑從容，此刻見到這少女，腦中卻一片茫然，拿她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

他再退兩步，后跟一阻，已碰到了院門口的石階。蕭寧想起爹的話，猛一咬牙關(guān)，眼睛死死盯著自己腳尖，定住心神，道：“姑娘，你還是請回吧。這門不能讓你過去！”

那少女聞言終于停下，靜靜地看著蕭寧。她既不開口，蕭寧也不敢多說，兩人就這么默默站著。

蕭寧看不到她，只聽到她低低的呼吸，自己也莫名其妙跟著她的節(jié)奏呼吸起來。他心口跳得越來越厲害，漸漸耳邊只聽見依稀的風(fēng)聲和怦怦的心跳聲。他想：“她……她在看著我……在看我……我是怎么了，為什么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我……我……我可以看看她嗎……”

這么昏昏沉沉地想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已站了一百年，全身都僵硬石化了一般，正想鼓起勇氣抬頭看她一眼，突聽身后院子里蕭齊一聲怒吼：“什么人？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