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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鴻銘:菊殘猶有傲霜枝(3)

北京的紅塵舊夢 作者:劉東黎


   辜鴻銘:菊殘猶有傲霜枝(3)
  
  此后,辜鴻銘每日里以他那副標志性的裝束,在北大激昂亢進的革命氛圍中,保持著鮮明的個人姿態(tài)。他用純熟的西方語言宣揚古老的東方精神,他反對女生上英文課,反對新文化運動,這在當時的北大校園里的確是獨樹一幟。當辜鴻銘梳著小辮第一次走進北大課堂時,學生們哄堂大笑。他平靜地說:“我頭上的辮子是有形的,你們心中的辮子卻是無形的。”聞聽此言,教室里立刻沉寂下來。
  
  在課堂上,辜鴻銘常常借題發(fā)揮,大力宣講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他把《千字文》和《人之初》譯成英文,在課堂上教學生用英文念《千字文》,說是念,其實更像唱,音調很整齊,口念足踏,全班合唱,旁人聽起來甚覺可笑。再看他的模樣,越發(fā)的詼諧滑稽,倒讓學生們樂而忘倦,這種獨一無二的教學方法很受學生們的歡迎。
  
  辜鴻銘在課堂上對學生們講過:“中國只有兩個好人,一個是蔡元培先生,一個是我。因為蔡先生點了翰林之后不肯做官就去革命,到現(xiàn)在還是革命;我呢?自從跟張文襄做了前清的官員以后,到現(xiàn)在還是保皇?!辈淘鄬λ兄鲋鳎赃€算好人,這就是辜鴻銘的識人邏輯。到了1919年6月初,受“五四”學潮的影響,蔡元培校長的去留引起了當局和校方的爭議。北大教授們在紅樓開會,主題是挽留蔡元培校長,大家都表示贊成,只是具體怎么交涉,還需要討論。大家都表示了自己的看法,辜鴻銘也積極主張挽留校長,但他的理由和別人不一樣,他說:“校長是我們學校的皇帝,非得挽留不可?!边@么一說就顯得滑稽了,甚至有些荒唐,不過,這個時候大家懶得跟他理論。
  
  1923年1月,蔡元培因教育總長彭允彝克扣教育經(jīng)費,無理撤換法專、農(nóng)專校長,憤而辭去北京大學校長一職,重赴歐洲。辜鴻銘與蔡元培同進退,隨即也辭去北大教職。辜鴻銘飛云流轉的一生到了即將落幕的時刻。此時,國民革命方興未艾,“舊派”人物日薄西山,還保留著清朝遺老裝束的辜鴻銘更是成了一個過時又過氣的可笑人物,備受時論的諷刺與奚落。
  
  辜鴻銘的晚境甚為凄涼。此時的北京城里仍然是“亂紛紛你方唱罷我登場”,軍閥權貴們也沒有忘記這個曾經(jīng)轟動一時的人物。當時張作霖在北京組織“安國軍政府”,自任大元帥。辜鴻銘在別人的引薦下見到了張作霖,那位匪氣十足的張大帥倒是對辜鴻銘一身油光锃亮的清朝服飾和一條灰白的小辮子很有興趣,只是不知此人有何來頭,劈頭就問:“你能做什么事?”辜鴻銘馬上聯(lián)想起當年張之洞對他的禮遇,對于張作霖的無知,辜鴻銘表示不屑,遂拂袖而去。
  
  過不多久,辜鴻銘的發(fā)妻離他而去。緊接著,同為張之洞幕僚的好友梁敦彥也去世了。這對辜鴻銘的打擊很大,精神上的苦痛折磨著他,他開始沉浸在詩人彌爾頓失明后的詩作里,了無生趣的他“日惟祈求速死”。1928年4月30日,辜鴻銘病逝于北京的寓所中,年七十二歲。辜鴻銘至死都不忘與人斗法,他想刻一枚圖章,在上面印上自己的履歷——“生在南洋,學在西洋,婚在東洋(納了一位日本二妻),仕在北洋”,還說一定要把康有為的那枚“周游三十六國”閑章比下去。
  
  對于辜鴻銘其人,林語堂有一番甚為中肯的評價:“辜作洋文、講儒道,聳動一時。辜亦一怪杰矣!其曠達自喜,睥睨中外,誠近于狂。然能言顧其行,潦倒以終世,較之奴顏婢膝以事權貴者,不亦有人畜之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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