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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春作伴好回鄉(xiāng)(9)

解放戰(zhàn)爭(1945.8-1948.9 上) 作者:王樹增


國共軍事沖突已經不可避免。

國民黨軍大軍向北,主要依靠平綏、同蒲、平漢和津浦四條鐵路。

此時,共產黨將領陳毅已經來到微山湖東岸。日本投降后,中共中央將陳毅派往華中,因為他曾在那里當過新四軍軍長。陳毅時而步行時而騎騾,于十月初在臨城和沙溝之間穿越了津浦鐵路。這條貫穿南北的鐵路線運輸繁忙,向北開去的全是運兵的軍列。陳毅立即對魯南軍區(qū)的干部說:不惜一切代價,把鐵路徹底拆了!

中共中央下發(fā)了《關于在鐵路線上消滅和阻止北進敵軍的方針部署給各局、各區(qū)黨委的指示:

必須發(fā)動群眾和民兵去進行破壞。凡群眾在破路時,所獲得的一切鐵軌、枕木、電桿、電線及其他東西,均歸群眾所有,由公家定價收買。其破壞橋梁、道基、水塔、機車及車輛者,則由公家定價獎賞……

可以想象這些號召在貧苦農民中間引發(fā)的熱情。

“八路八路,專扒鐵路?!眹顸h的報紙一時輿論大嘩。

盡管兵力不足,也必須直接攻擊津浦鐵路沿線的要點,以阻止國民黨軍北進。第一個目標就是鄒縣。上萬軍民先把縣城南北兩邊的鐵路拆了四十多公里,然后就開始攻擊鄒縣縣城。天亮時,大汶口被攻破,魯中軍區(qū)三師控制了一小段津浦鐵路。

但是,對于國民黨正規(guī)軍的攻擊艱難而殘酷。

山東軍區(qū)八師奉命阻擊由徐州進抵臨城的國民黨軍。在臨城與夏鎮(zhèn)之間一個叫柏山的據點,攻擊持續(xù)了整整一個夜晚,雖然連續(xù)組織爆破,但由于敵人的碉堡十分堅固、火力異常兇猛而未能攻破。天快亮的時候,一個曾經當過和尚的名叫陳金合的班長站了出來。他提著四顆手榴彈摸上去,但圍著碉堡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安放手榴彈的合適位置?;貋砗螅驙I長要了全營剩下的最后一顆手雷,在機槍的掩護下再次上去。他把手榴彈和手雷捆在一起,放在碉堡唯一的一個小鐵門下面,然后跑回來拉動了引爆的繩索。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有動靜,原來繩索被敵人的機槍打斷了。天大亮了,敵人碉堡里的火力越來越猛,陳金合要求再上去一次。由于天色已明,碉堡里的火力都射向了他,他在彈雨中滾來滾過,戰(zhàn)友們不知他是否中彈,只看見他終于再次接近了碉堡。上次安放的手榴彈和手雷還在那里,陳金合爬過去,但沒有連接引爆的繩索,一切都來不及了。他朝天色明亮起來的遠處看了一眼,然后低下頭,用肩膀把捆在一起的手榴彈和手雷頂在小鐵門上,直接拉響了引爆的拉弦。

這是解放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夕第一位與敵人同歸于盡的士兵。陳金合粉身碎骨的場面讓他的戰(zhàn)友們悲憤難忍。

陳毅同樣是悲情難耐,他在參戰(zhàn)部隊團以上干部動員會上高聲喊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誰敢來摘果,把槍繳下來!”

到十一月下旬,山東軍區(qū)部隊控制了津浦線一百四十公里的地段以及臨棗線二十公里的地段。

自津浦路上的臨城沿著運河向南,便是共產黨華中部隊的作戰(zhàn)區(qū)域。因此在重慶談判中,共產黨方面主動提出將華中解放區(qū)內的新四軍北撤。一九四五年九月至十月間,新四軍各部隊開始北撤的時候,遭到國民黨軍隊的猛烈阻截。蔣介石深知共產黨武裝一旦在北方集結,將會給國民黨統(tǒng)一全國帶來嚴重后果。由蘇浙軍區(qū)副司令員葉飛率領的新四軍一部的北移歷盡艱辛,部隊從金華地區(qū)出發(fā)后,于杭州灣陷于國民黨軍的包圍,突出重圍令這支部隊付出了傷亡二百一十三人的代價。接著,部隊于深夜北渡長江時,租用的商輪不幸沉沒,包括新四軍第四縱隊政委韋一平在內的八百多名官兵沉入江底。

此時,蘇浙軍區(qū)司令員粟裕正趕往淮安。在淮安,粟裕以對未來戰(zhàn)爭走向的驚人預見,依據“進行大兵團作戰(zhàn)”的需要,按照中央“必須首先在華中組織一個強大的野戰(zhàn)軍”的指示,把編制凌亂的部隊組建為指揮統(tǒng)一的華中野戰(zhàn)軍。

大戰(zhàn)在即。

粟裕認為必須攻克并控制高郵、邵伯、泰州一線,以打破國民黨軍“沿運河北進分割華中解放區(qū)的企圖”。這是一個軍情混亂的時刻,陳毅的部隊正在北面的津浦路作戰(zhàn),粟裕接到的指令多次變更:先是命令他率部悉數北進以配合陳毅部;當部隊開始移動時,中央又命令他不要在重要的交通線上采取軍事行動,因為重慶那邊已經準備簽署《雙十協(xié)定;待高郵邵伯戰(zhàn)役就要發(fā)起的時候,命令他們返回津浦路方向的電報又到了。粟裕焦急萬分,因為高郵之戰(zhàn),勢在必打,粟裕給中央發(fā)去一封長達千字的電報,力陳目前國民黨軍重兵集結于徐州、蚌埠地區(qū),除警戒封鎖此間的鐵路線外,必會“利用淮北平原發(fā)揮其優(yōu)勢兵器”向兩淮推進。

時年三十八歲的粟裕是個性格獨特的共產黨將領。這個參加過著名的南昌起義的湖南人,自跟隨朱德和毛澤東開始其革命生涯后,以杰出的軍事指揮才能留名于中國革命戰(zhàn)爭史冊。在決定國共兩黨命運的戰(zhàn)爭中,粟裕曾數次直言要求中央改變對他的軍事指令,并且對自己的見解執(zhí)意堅持。令人驚訝的是,歷史也數次證明,不但他的分析是正確的,而且他所堅持的戰(zhàn)略意圖對共產黨人贏得戰(zhàn)場勝利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邵伯位于高郵至揚州之間,是運河走廊上的一個軍事要點。高郵邵伯戰(zhàn)役就從這里打響了。

北平至漢口——平漢路是貫穿中國南北的大動脈。在這條重要的鐵路線上阻擊國民黨軍的共產黨將領是劉伯承和鄧小平。

國民黨軍第十一戰(zhàn)區(qū)孫連仲部所屬的第三十、第四十軍和新編第八軍,計劃用十天左右的時間到達石家莊,與已經占領那里的胡宗南部的第三軍和第十六軍會合,然后直趨北平和天津。

沿著平漢路北進的國民黨軍先頭部隊的三個軍矛盾嚴重。第三十軍是戰(zhàn)區(qū)長官孫連仲的基本部隊,因孫連仲投靠蔣介石已基本嫡系化,而屬于老西北軍派系的第四十軍和新八軍仍屬雜牌部隊。其中新八軍軍長高樹勛因長期受中央軍和孫連仲的排擠,對蔣介石嚴重不滿,部隊還沒從新鄉(xiāng)北進,就派人與共產黨方面聯系,表示了不愿意打內戰(zhàn)的態(tài)度。然而,老西北軍部隊普遍作戰(zhàn)能力較強,火力也充足。相比而言,晉冀魯豫部隊無論兵力還是武器都處于劣勢。

劉伯承和鄧小平把戰(zhàn)場選在了滏陽河以南、漳河以北多沙的河套里。

十月十四日,國民黨軍沿著平漢鐵路向石家莊推進。由于沒有遇到有力的阻擊,其推進速度很快,先頭部隊于二十日渡過漳河并開始架橋。此時,晉冀魯豫主力部隊只有一縱到達了戰(zhàn)場。當面的國民黨軍不但裝備精良,且兵力是一縱的三倍以上。一縱奮力節(jié)節(jié)阻擊,最后退守到崔曲一線,一縱就沒退路了。二十五日,國民黨軍第四十軍一〇六師向一縱防御陣地發(fā)動了更加猛烈的攻擊。一〇六師裝備精良,作戰(zhàn)兇悍,師長李振清外號“李鐵頭”,打起仗來親自帶著兩挺機槍督戰(zhàn)。不間斷的攻擊持續(xù)了一整天,一縱各團陣地相繼出現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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