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婦人回答道，跟著哈密爾頓走過客廳?！拔視图獱柌氐母赣H談一談——他外出了。再說吧?；蛟S最終也只能這樣了，但我會先和他爸談一談。”

哈密爾頓側(cè)過身，好讓孩子們先走到外面的陽臺上，他聽見身后的加里·伯曼說：“他罵我是白癡，爸?！?/p>

“他罵了，是嗎？”哈密爾頓聽見伯曼說。“要我說，他才是個白癡，他看上去就像個白癡。”

哈密爾頓轉(zhuǎn)身說道：“我覺得你今晚非常的過分，伯曼先生。你為什么不控制一下自己？”

“我告訴過你別多管閑事！”伯曼說。

“你回家去，羅杰，”哈密爾頓說，濕了濕嘴唇?！奥犖业脑?”他說，“走！”羅杰和奇普上了人行道。哈密爾頓站在門口，看著伯曼，他正和他兒子穿過客廳。

“哈密爾頓先生，”婦人緊張地開口說道，但沒把話說完。

“你想干什么？”伯曼對他說。“小心點，別擋我的道！”伯曼蹭了一下哈密爾頓的肩膀，哈密爾頓從陽臺上跌到多刺的灌木叢里。他簡直不相信眼前的事情。他從灌木叢里爬出來，向站在陽臺上的男人猛沖過去。他們重重地摔倒在草坪上。他們在上面滾著，哈密爾頓把伯曼壓在身下，用膝蓋狠狠壓他的二頭肌。他抓住伯曼的領(lǐng)子，把他的頭往草地上撞。婦人哭喊道：“天哪，快拉住他們！看在老天的分上，快給警察打電話！”

哈密爾頓停了下來。

伯曼向上看著他：說，“放開我?！?/p>

“你們沒事吧？”男人們松開時她沖他們喊道。“看在老天的分上，”她說。她看著他們，他們隔開幾步，背對著站著，都在喘粗氣。大男孩剛才都擠在陽臺上看，現(xiàn)在結(jié)束了，他們看著這兩個男人，等著，然后開始假裝打架，用拳頭捅對方的胳膊和肋骨。

“你們這幫孩子都回屋里去，”婦人說。“我從沒想到會這樣，”她說，把手放在心口上。

哈密爾頓在冒汗，當他猛吸一口氣時，肺里就像著了火一樣。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團東西，讓他有一陣無法下咽。他開始往回走，兒子和那個叫奇普的男孩走在他的兩邊。他聽見摔車門的聲音，引擎發(fā)動了，車燈掃過走著的他。

羅杰抽泣了一聲，哈密爾頓用胳膊摟住男孩的肩膀。

“我得趕緊回家了，”奇普說，并哭了起來?！拔野謺椅业??！彼茏吡恕?/p>

“對不起，”哈密爾頓說?！昂鼙覆坏貌蛔屇憧吹竭@些，”哈密爾頓對兒子說。

他們一直往前走，到了他們那條街上時，哈密爾頓拿開了他的胳膊。

“如果他拿起一把刀，爸？或者一根棍子？”

“他不會那么做的，”哈密爾頓說。

“但他如果那么做了呢？”他兒子說。

“人在生氣時會做些什么確實很難說，”哈密爾頓說。

他們往家走去。當哈密爾頓看見被燈光照亮的窗戶時，他有點感動。

“讓我摸一下你的肌肉，”他兒子說。

“現(xiàn)在不行，”哈密爾頓說。“你現(xiàn)在就進去吃晚飯，然后趕緊去睡覺。告訴你媽我沒事，我要在陽臺上坐一會兒?！?/p>

男孩看著他的父親，從一條腿晃到另一條腿，然后向家里飛奔，開始大喊，“媽！媽！”

他坐在陽臺上，背靠著車庫的墻，伸展著雙腿。額頭上的汗已經(jīng)干了。他感到衣服里面濕冷濕冷的。

他曾經(jīng)見到過一次他父親——一個臉色蒼白、說話慢聲慢調(diào)、耷拉著肩膀的男人——卷到類似的事件里。那次很糟糕，兩個人都受了傷。事情發(fā)生在一個餐廳里，另一個男人是個農(nóng)場工人。哈密爾頓很愛他的父親，能夠回想起很多和他有關(guān)的事情。但現(xiàn)在他只在想那次斗毆，好像所能想到的與那個男人有關(guān)的事情就只有這一樁。

妻子出來時他還在陽臺上坐著。

“我的老天爺，”她說，用手捧住他的頭。“進家洗個澡，吃點東西，然后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東西都還熱著呢。羅杰已經(jīng)上床了?！?/p>

但他聽見兒子在叫他。

“他還沒睡著，”她說。

“我去一小會兒，”哈密爾頓說?！斑^后我們也許喝上一杯。”

她搖著頭?！拔疫€是無法相信。”

他走進男孩的房間，在床腳坐了下來。

“已經(jīng)很晚了，你還沒睡，所以我進來道個晚安?！惫軤栴D說。

“晚安，”男孩說，手放在脖子后面，胳膊肘向上支著。

他穿著睡衣，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清香味，哈密爾頓深吸了一口氣。他隔著被子拍了拍兒子。

“從現(xiàn)在起你老實一點。再也別去那種地方了，別再讓我聽見你損壞了一輛自行車和其他任何個人物品。清楚了嗎？”哈密爾頓說。

男孩點點頭。他把手從脖子后面拿出來，開始在床單上撿什么東西。

“好了，”哈密爾頓說，“我要道晚安了。” 他傾身親吻兒子，但兒子說開了。

“爸，爺爺和你一樣壯嗎？他和你一樣大的時候，我是說，你知道，你……”

“在我九歲的時候？這是你要說的嗎？是的，我猜他是很壯，”哈密爾頓說。

“有時我?guī)缀醵枷氩黄鹚麃砹?，”男孩說?！拔也幌胪浰蛟鯓樱阒绬?？你知道我的意思嗎，父親？”

見哈密爾頓沒有馬上回答，男孩接著往下說?！澳阈〉臅r候，你和他像你和我一樣嗎？你愛他超過愛我嗎？還是一模一樣？”男孩很突然地說了這些。他在被子下面動了動腳，向別處看去。見哈密爾頓還是沒有回答，男孩說，“他抽煙嗎？我還記得一個煙斗一樣的東西。”

“他去世前開始抽的煙斗，真是這樣的，”哈密爾頓說?！八榱撕荛L時間的香煙，后來因為一些事情變得很沮喪，就戒了。再后來，他換了個牌子又抽了起來。我給你看個東西，”哈密爾頓說。“聞一聞我的手背?！?/p>

男孩拿起他的手，聞了聞，說，“我什么都沒聞到，父親，是什么？”

哈密爾頓聞了聞手，又聞了聞手指?！拔椰F(xiàn)在也聞不到了?！彼f?！皠偛胚€在那兒，現(xiàn)在沒了?！币苍S是被嚇跑了，他想?！拔蚁虢o你看樣?xùn)|西。算了，太晚了。你趕快睡吧，”哈密爾頓說。

男孩側(cè)過身來，看著他父親向門口走去，手放在了燈開關(guān)上。男孩這時說道，“爸，你會覺得我在發(fā)神經(jīng)，但我真希望你小的時候我就認識你。我是說，和我現(xiàn)在一樣大的時候。我不知道怎么說才好，但我有時會覺得孤單。就像是——就像是剛一想這些事，我就已經(jīng)開始想你了。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是不是呀？不說了，請別把門關(guān)上。”

哈密爾頓讓門開著，稍后改了主意，他把門帶上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