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部分(45)

國畫 作者:王躍文


女人忍不住嗬嗬地叫。朱懷鏡怕兒子聽見,就用親吻堵住了女人的嘴。女人不叫了,臉上五官卻像全部挪了位置,如同一朵撕碎了的玫瑰花。

完事了,香妹仍在男人身上回味著。朱懷鏡把他同宋達清商量好的事同她說了。

香妹有些不悅,但兩人才瘋過,不好馬上就生氣,她只是說:“這種事我們女人去行嗎? ”

朱懷鏡說:“怎么不行? 這種事女人家出面,話還好說些。我們又不是敲他們竹杠,他們打傷了人就得負責。再一個,有老宋做中,依法辦事。我實在脫不了身。今晚還得回賓館去,八點半得趕到那里?!?/p>

香妹聽說他還得走,就偏頭看看床頭柜上的鐘,已快八點半了。她很失望似的,軟軟地癱在男人身上。朱懷鏡感覺到了女人的不高興,心里不是味道。他抱著軟綿綿的女人,就像揉著一團面筋。

時間差不多了,香妹嘆了口氣,坐起來想穿衣起床。朱懷鏡胸口突突地跳得慌,幾乎想嘔吐。他便把女人抱進被窩里,說我就遲會兒到吧,再陪你躺一會兒。兩人又合面躺著。親吻不再狂亂,只像和熙的風。

朱懷鏡心頭慢慢平緩下來,手在女人胸乳間自在地撫摸著。香妹微合雙眼,很陶醉的樣子。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冷落懷中這個女人,這是他相濡以沫十幾年的妻子,他們共同擁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墒牵麕缀鹾翢o準備,玉琴成了他的另一方天地。

香妹睜開眼睛,莞爾一笑,說:“你還是去吧,免得人家說你?!?/p>

朱懷鏡感覺香妹的笑容有些落寞。他不愿再多想,起身穿了衣服。香妹說你走吧,我想再躺一會兒。她仍是笑笑的樣子。朱懷鏡越加感覺香妹心里一定不好過。他心頭一硬,出了臥室。

兒子的房間虛掩著,朱懷鏡忍了忍,還是進去拍了兒子臉蛋兒。琪琪見是爸爸,就纏住問作業(yè)。朱懷鏡教了幾道題,就說爸爸還要出去有事,等會兒媽媽來教你。說著這話,他就覺喉頭有什么鯁著。在兒子面前,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從大門出去到龍興大酒店只要二十來分鐘,可他同玉琴說過會晚些回去?,F(xiàn)在還早,他就從側(cè)門走。走側(cè)門要繞一些小巷子,再經(jīng)火車站廣場,遠了一些。

小巷子沒有路燈,只從人家的窗戶里透出些昏暗的光,路面坑坑洼洼,滿是垃圾。朱懷鏡低頭小心地走著,生怕踩著地上的臟水。心想這才是真實的城市。

到了火車站廣場,就見車站廣場上滿是面色臘黃的民眾,被工作人員惡聲惡氣趕來趕去,就像趕著一群鴨子。一些小偷就在中間混水摸魚,人群中不時傳來哭號和叫罵聲,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錢包丟了。他想要真正了解當今社會,就得到這些地方來?;疖囌静攀钱斀裆鐣目s影??纯催@些懦弱的或者兇惡的同胞,再想想自己炮制的那些長篇大論的官話,覺得很空洞,很蒼白。朱懷鏡覺得自己的惻隱之心毫無意義,因為他連自己的命運都決定不了。決定自己命運的人不可能真實地了解民眾,或者不準備真實地了解民眾。他們坐著專車直接去機場或火車站的貴賓室,然后坐上等倉和軟臥,然后在電視攝影機的鏡頭下擺出姿勢作重要報告,發(fā)表重要講話,視察工作。老百姓就邊吃晚飯邊看新聞邊罵娘。老百姓罵了就罵了,沒有人聽見,沒有人在乎,自然也就沒有任何作用。就連老百姓自己都不在乎,只是想罵罵。有人說現(xiàn)在讓你罵罵,還算不錯了。要是過去,你敢這么膽大? 關(guān)了你,斃了你! 老百姓想想覺得也是的,現(xiàn)在到底可以罵娘了。而且官越大你越好罵,你直罵到聯(lián)合國秘書長,也沒人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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