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波王子說:“倉央嘉措在布達拉宮司西平措大殿登臨無畏雄獅寶座的當天,薩迦法王的大管家八思旺秋和噶瑪噶舉派的頭面人物噶瑪珠古,就以自己的前途為抵押,打了一個賭。噶瑪珠古說:‘我已經(jīng)看出來了,倉央嘉措一副離經(jīng)叛道的面相,他要是成了一個好達賴,我就帶著所有尊我為上師的噶瑪巴改宗格魯派?!怂纪镎f:‘我也是會看相的,結(jié)論恰恰相反,如果倉央嘉措不能成為一個好達賴,我就率領(lǐng)所有聽我話的薩迦僧人改宗噶瑪噶舉派?!连斨楣耪f:‘好啊,到了那個時候,噶瑪噶舉就又要掌權(quán),我們楚布寺就是西藏的中心了。’
“入主布達拉宮、開始達賴生涯之后,倉央嘉措的經(jīng)師就不僅僅是曲介和久米多捷活佛了。攝政王桑結(jié)指派了更加博學而嚴厲的甘丹寺大法座和數(shù)名格西給他講授《根本咒》、《秘訣》、《菩提道次第廣論》、《辯理初程》、詩學、歷算等。攝政王自己則親自教授梵文聲韻知識和《甘珠爾》。倉央嘉措苦不堪言,厭煩得見了經(jīng)師就跑。曲介追上他說:‘攝政王嚴令我等,督促尊者精進奮學,尊者眼看就要親政了,所學的經(jīng)典還差得遠呢?!酀貑柕溃骸€差多遠,有從拉薩到門隅這么遠嗎?’他對著經(jīng)師唱起來:
在那東山頂上,
升起了皎潔的月亮,
瑪吉阿米的面容,
浮現(xiàn)在我的心上。
“曲介說:‘瑪吉阿米,你就不要再想她了?!瘋}央嘉措說:‘這由不得我,她就像我的本尊神,盤踞在我的心里。’說罷又唱:
觀想我的本尊,
怎么也看不到面影,
不想我的情人,
卻占滿了我的眼睛。
“曲介說:‘這樣的修行是浪費時間,為了眾生的幸福,達賴喇嘛不能這樣。’倉央嘉措唱道:
面對大德喇嘛,
懇求指點迷津,
可心兒長了翅膀,
又回到心上人身旁。
“就在倉央嘉措心猿意馬難以自持的時候,攝政王桑結(jié)送給他一座金質(zhì)的息諍塔,對他說,你要日日面對息諍塔祈禱。西藏存在著政治、軍事和宗教的各個派別,爭權(quán)奪利從來沒有止息過,戰(zhàn)爭隨時都會發(fā)生。我們在用巖石一樣堅硬的態(tài)度針鋒相對的同時,不能忘了我們是釋迦牟尼的信徒,我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平。然后攝政王提到了達賴親政的事兒。
“按照慣例,達賴喇嘛坐床以后就可以親政。但倉央嘉措對親政一無所知,只是本能地覺得那肯定是一種桎梏,而真正成熟起來的欲望的生命,卻澎澎湃湃地渴望著掙脫。他說:‘親政以后干什么?我可以走出布達拉宮,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嗎?’攝政王搖搖頭說:‘不能,為了救度眾生,達賴喇嘛承擔了所有人的苦難,他就是煩惱的化身,是痛苦的象征。他給西藏帶來了福音,自己卻一點也不幸福?!瘋}央嘉措吃驚地說:‘為什么我是煩惱的化身?如果我能給西藏帶來福音,我自己首先就應該幸福,如果我能夠救度眾生,我自己首先就應該救度自己。’
“攝政王桑結(jié)點點頭,似乎同意他的說法。又說:‘你出身寧瑪世家,我知道你對寧瑪派密宗方便道的修煉格外感興趣。但你一定要明白,顯宗是密宗的母親,顯宗要人悟道,密宗要人修煉。顯不通,密不修,尤其是男女雙修的方便道,是不可輕易而為的。’倉央嘉措不想聽這些話,轉(zhuǎn)臉望著窗外。攝政王說:‘從格魯派的角度說,尊者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從寧瑪派的觀點看,你又是蓮花生大師的肉身再現(xiàn)。但不管你的在天之父是誰,你都是偉大五世的轉(zhuǎn)世,五世是親政的,你也必須親政?,F(xiàn)在親政的時機已經(jīng)成熟,請尊者不要推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