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以后,倉央嘉措一行途經哲古措、絨波、羊卓雍湖,到達了浪卡子。拉薩已不再遙遠,六世達賴喇嘛坐床的日子正在祈請神的明示,他們在浪卡子住下了,等待著?!?/p>
香波王子不說了,三個人沉默著。片刻,梅薩說:
“想不到,這首情歌的背景這么復雜,這么殘酷?!?/p>
香波王子說:“這只是謀殺最初的延續(xù),從‘七人使團’的消失已經延伸到了瑪吉阿米身上,想保護她的人會死,想殺死她的人也會死。其間有多少無辜啊,延續(xù)了三百多年的謀殺?!?/p>
梅薩和智美幾乎同時問:“誰要殺害瑪吉阿米?獨眼殺手和豁嘴殺手的后臺是誰?又是‘隱身人血咒殿堂’?為什么?”
香波王子沒有回答,指著翻譯過來的“光透文字”說:“再往下看,‘授記’給我們的情歌后面是‘指南’,組成了完整的‘授記指南’?!?/p>
梅薩念起來:
心性明空之地,沐浴清潔之天,龍山低臥,鳳嶺高飛,天
母安駐于兜率天宮,說:這個叫作仁增旺姆的神,守望著七度
母之門。那是吉祥原野上的第一個圓滿、第一個曲典噶布、第
一個轉經筒。
念完了問:“什么意思?”
香波王子說:“寧瑪派把一切佛法判為九乘:聲聞乘、獨覺乘、菩薩乘、事部乘、行部乘、瑜伽部乘、摩訶瑜伽乘、阿努瑜伽乘、阿底瑜伽乘。前三乘是顯宗,后六乘是密宗?!男悦骺罩亍汀逶∏鍧嵵臁切扌小虏砍恕木辰?,也是密宗教法的第一個層次,當年倉央嘉措就是在這個層次上接受了小秋丹的灌頂和瑪吉阿米的愛情。它很可能是在提醒我們不要忘了倉央嘉措,因為接下來就是‘龍山’、‘鳳嶺’和‘兜率天宮’,它們是倉央嘉措的修法意境,藏區(qū)至少有三座寺院用這種意境命名了自己的山和主要大殿?!?/p>
梅薩問:“哪三座寺院?”
“四川那摩寺、甘肅拉卜楞寺、青海沙陀寺?!?/p>
智美說:“范圍這么大?”
香波王子說:“不是大了,是小了。從‘授記指南’看,其中的一座寺院里,有一尊守望著‘七度母之門’的神像仁增旺姆,這應該就是我們的下一個目標。”
梅薩說:“仁增旺姆?沒聽說有這樣一尊佛?!?/p>
“我只知道‘仁增旺姆’出自倉央嘉措情歌,是倉央嘉措的又一個情人,到底是倉央嘉措的情人用了神的名字,還是情人變成了神,不得而知?!毕悴ㄍ踝诱f罷唱起來:
峰巒綿延的東方,
云煙繚繞在山上,
是不是仁增旺姆,
又為我燒起了神香。
梅薩問:“這首情歌有特別的含義嗎?”
“倉央嘉措的情歌都是言淺意深的,既是修法的層次,也是人生的意境,更是當時景、眼前情的表現。特別的含義肯定有,只是我們現在還沒搞清楚?!?/p>
梅薩又問:“那么‘第一個圓滿’、‘第一個曲典噶布’和‘第一個轉經筒’呢,又怎么解釋?”
“我無法解釋,也許只有一步步走下去才能逐漸清晰。但我們的思路已經明確了,‘授記’讓我們關注歷史,‘指南’讓我們面對現世,‘授記指南’就是要我們把歷史的事件和現世的發(fā)掘結合起來,這大概就是開啟‘七度母之門’的關鍵?!?/p>
梅薩說:“看來,我們只能聽你的了。”
“也可以不聽我的,如果你們有更高明的見解?!?/p>
梅薩問智美:“有嗎?”
智美瞪著電視不回答。電視正在播放北京臺的新聞,好像說北京動物園一只死了五天的動物,前天突然復活了。
新聞倏然而逝。梅薩問:“什么動物?”
香波王子望著放涼了的飯菜說:“趕快吃吧?!?/p>
吃飯的時候,智美一直用一只手順時針轉動摩挲著一串念珠,突然停下了,問道:“吃好了沒有?”他看了一眼手指間的那枚念珠,緊張地說,“不能再吃了,我在顯示卦象的時候摸到了‘山羊’?!窖颉眢@恐和離開,危險離我們已經很近很近?!?/p>
香波王子起身要走,智美一把拉住:“小心,我們的來路上藏著刀?!?/p>
“你怎么知道?”
“我摸到的是公山羊,公山羊的犄角就是刀?!?/p>
“那我們總得出去?!?/p>
“我在前面,你跟著我,梅薩殿后?!?/p>
兩人爭執(zhí)起來。梅薩把餐費擱在桌上,搶到他們前面說:“掘藏主要靠你們兩個,我是最沒用的?!闭f著,拉開了包間的門。
一瞬間,梅薩、智美和香波王子都看清了,門口站著一個塌陷著鼻子、高隆著顴骨的人。這個人皮厚色黑,臉上閃爍酥油的光亮,一看就是個來自牧區(qū)的藏民。更醒目的還是他敞開著黑色西服的胸懷,那兒是握成拳頭的手,手里有一把雕飾精美的白晃晃的刀,刀面上是鏤空的骷髏。
梅薩愣了一下,回身抱住了香波王子。
智美從后面跳過來,又護住梅薩,怒視著骷髏殺手。骷髏殺手像一尊帶給人噩夢的兇神,就要切齒而來。
“你是骷髏殺手?你要干什么?”香波王子大聲問。
梅薩說:“他要干什么你還看不出來?”說著就把香波王子推進了包間。
智美迅速退回來,從里面關死門,打開了窗戶。他們從窗口翻出去,跑向雅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