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易培基那么說,吳瀛躊躇了,既不好再推辭,又不愿意立刻應(yīng)允,只好答應(yīng)考慮后再說。
易培基面有不悅,心里有氣,但也不便強求,只得說了句能進退的話:“明天候信?!?/p>
送走易培基,吳瀛心里極其矛盾,夫人則在一旁打抱不平:“馬衡起初那么起勁,現(xiàn)在他又不去卻要你去,有何道理。再說,此行事關(guān)國寶安全,責(zé)任太重大了,萬一出了事,一家大小十幾口人怎么辦?”
“我又沒有答應(yīng)要去?!眳清闹胁豢?,很不耐煩。
可夫人還在嘮叨:“我看出來了,易院長上門來說,你就猶豫起來,說不定就會答應(yīng)。反正我堅決不同意你去!”
吳瀛默不作聲,站到窗前,背對著夫人。
次日上午,易培基又到吳瀛家中來,吳夫人有意回避。吳瀛不等易培基開口,便搶先說:“實在不好意思,我再三考慮,還是擔(dān)不了這個職。”
易培基喟然問道:“是我哪里得罪了你,心存芥蒂是吧?”
“說到哪里去了。我倆同窗多年,共事也多年,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不會計較這些。只是家中人口多,只靠我一人在撐著,實在抽不開身去?!?/p>
“家用我一定負責(zé)接濟,其他困難易某也必當(dāng)竭盡所能……”
“這倒不必。家中小孩多,老母年歲又高,你知道的,我是個孝子,父母在,不遠游……”
“我知道,父母在,不遠游,可下面還有一句‘游必有方’。故宮文物外遷乃國家大事,我只能托付你這樣忠實可信的人。忠孝不能兩全。孰輕孰重,你是知道的。
請你務(wù)必履職走一趟。至于老伯母,我會時常前來問安,替你盡孝?!?/p>
中國的文人,歷來講義氣、重氣節(jié)。吳瀛正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心想,易院長如此真誠,文物外遷又如此緊迫,于公于私都該答應(yīng)下來。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不過是一個“義”字而已。于是他慨然應(yīng)諾:“好!我去!”
易培基聞言如釋重負:“瀛兄,每當(dāng)我遇急事難事,都是你鼎力相助,太謝謝你了!”
“我們之間不必言謝。況且我身為故宮人,也該為保護文物多擔(dān)待多付出,你就放心吧。”
易培基甚為感動地說:“那就有勞于你了。你做些準備,等國府新的命令一到,即刻動身。估計也就在這一兩天。”
深夜的北平,令人窒息的寂靜。
紫禁城內(nèi),寂靜中更有幾分不安。
一連幾天,故宮博物院的人都晝夜守候著數(shù)千箱國寶,等候離京的命令。每到深夜,守在太和殿的北大實習(xí)生們總喜歡纏著那志良講故事,以此打發(fā)寂寞時光,那志良就講些宮中流傳已久的駭人聽聞的詭譎怪誕的故事給他們聽,他們聽著很驚悚,又欲罷不能,越聽越害怕,越害怕又越想聽。
外面一片漆黑,北風(fēng)呼號??諘绲奶偷罾?,冷如冰窖,格外陰森,實習(xí)生們不禁聯(lián)想起前幾天聽到的故宮里的鬼怪故事,心里更是害怕。既冷又怕,時間過得特別慢。一位女生提議道:“那老師,今天講點別的故事吧!”
那志良說:“好啊!你們想聽點什么呢?”
一位男生開起玩笑:“來點刺激的。”
又一男生道:“要不,來點‘葷’的也行?!?/p>
一些男生跟著起哄:“好!好!來精彩
的!”
氣氛頓時活躍起來。那志良在醞釀講些什么的時候,周若思卻反對道:“不行,我們女生抗議!不要聽那些亂七八糟的故事?!?/p>
那志良兩手一攤,裝出為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