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一撮毛(3)

林海雪原 作者:曲波


一撮毛一聽少劍波的這番話,又看到那只他殺人時丟失的血手套,他好像已經(jīng)絕望而麻木了,直瞪著失神的兩眼,急促的呼吸著,有三分鐘一句話也沒答。

“快點!”少劍波催促道,“答復我,這樣對你滿夠便宜的了!”

一撮毛噗地坐倒在地上,“那不成……那不成……那我們?nèi)摇?,那我就一切都完啦!還是把我留在這里,你們不是優(yōu)待俘虜嗎?”

“是呀!我們馬上放你,交給道人,這對你也夠優(yōu)待的啦!”

楊子榮摸了一下嘴巴,意味深長地道。

一撮毛恐慌得像火燒屁股一樣,“不……我不去,不去?!?/p>

連連地搖著他那靰鞡般的瘦腦袋。

少劍波和楊子榮對笑了一下,“老道行善,你怎么這樣怕他?一個年輕的小伙子,還怕那么個老道人?”

“不!他們太兇了!太兇了……”這個狡猾的一撮毛好像驀地發(fā)覺了他自己慌恐中失口,立即停住了。

“說下去!”少劍波嚴厲地追問道。

他雖然一言不答,可是少劍波卻很高興抓住了匪徒們最可怕的要害,他想:“這完全證實了那個老妖道是個十分危險的家伙,可能是連結幾個線頭的集中點。敵人最怕的地方,也正是他的要害所在。這已經(jīng)不用再問了,問題是今后如何對付這個妖道,和用什么手段跟他打交道?!?/p>

少劍波馬上態(tài)度放緩和了些,“既然你怕老道,那么你可以把我們領進山去,消滅座山雕嗎?這樣你可以得到從寬處理?!鄙賱Σňo緊用眼盯著他,窺察他每一個表情的變化。

奇怪的是,少劍波這樣一說,一撮毛好像從恐懼中立即解脫出來,他連連應道:“可以可以,我愿效犬馬之勞,并保險您能馬到成功。”

一撮毛這樣慷慨的答復,確出于少劍波意料之外,他警惕地看著這個狡猾的家伙,猜想他又在耍什么花招詭計。于是他笑嘻嘻地道:

“好吧,那你就談談座山雕的陣勢吧!”

“好好好……”一撮毛故獻殷勤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座山雕這老家伙沒啥大道行,不過是空有其名罷了。威虎山也是平平常常,哪抵得上許大馬棒的奶頭山,差得遠!差得遠……”

少劍波冷笑了一下,“那么簡單嗎?”

“一點不錯,不扯謊,扯謊割我的腦袋,您別聽別人給座山雕吹牛。其實呢,是‘為人不見面,見面去一半’,‘耳聽是虛,眼看為實’。威虎山不威也不虎,座山雕也不過是只老野雉。別聽別人放空屁,那正是唬人的。說什么座山雕是把老手,非許大馬棒能比;又說什么座山雕部下的人槍槍不虛,彈彈咬肉;又說什么威虎山九群二十七堡,下面全是地道,一直通出幾十里;又吹噓他的威虎山人馬山勢,進可以攻,退可以守,進則餓虎捕食,誰也擋不住,退則蛟龍潛水,無影又無蹤。這全是……”

“好啦!咱們簡單一點,”少劍波不耐煩地打斷了匪徒的這套空話,“現(xiàn)在我給你紙筆,你把威虎山的陣勢布置給我畫下來。”

一撮毛點頭弓腰地接過筆來,連聲答應:“是,是是?!?/p>

少劍波嚴厲地向他警告道:

“當心!你若欺騙我的話,那就等于拿著你自己的腦袋開玩笑,懂嗎?”

“是是是!罪人不敢……罪人不敢……”一撮毛一面點頭,一面把紙鋪在炕桌上,手抖顫地畫開了。先畫了五福嶺及那上面的軍事設備與兵力的配備,又畫了威虎廳的位置,又畫了火力點,又畫了許多暗溝,最后他在紙的左下方畫了一條大溝,畫完他力表殷勤地指著這條溝道:

“長官!就這里,這地方是一條大溝,隱蔽極了,咱從這上去,保險成功,絕無差錯?!?/p>

少劍波看著一撮毛畫的圖,內(nèi)心想著:“從軍事上看來,座山雕這個老匪的陣勢確是不平常,特別他所采取的山勢,和兵力的分散小群配備,以及他專門用來逃竄所修筑的無影流水溝,更顯出這個有經(jīng)驗老匪的高明點??墒撬麨槭裁从袔讉€明顯的漏洞呢?尤其一撮毛所要把我們領進去的那條西南溝,更明顯地是個薄弱點。毫無疑問,是這個狡猾的一撮毛在搗鬼。據(jù)說座山雕的部下有個順手牽羊的老方子,一撮毛可能是想施展這個伎倆,這個匪徒無非是想把我們騙進山去,加以消滅?!?/p>

“現(xiàn)在我再問你,為什么……”

“報告!”一個女孩子悅耳的聲音沖斷了劍波的問話。

“小白鴿!”楊子榮喜歡地走到正間,把剛跨進門的白茹和高波一塊摟在他的懷里,拉進里屋。

“怎么回來得這樣快?”少劍波驚喜地問道。

白茹頭一歪,凍得通紅的臉蛋上那對深深的酒窩歡笑地閃跳了幾下,像天真的孩子傳話一樣,“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所要知道的都知道了,老人把我們送來,半路上碰到了坦克,我們謝回了老人,跟著坦克回到家來了?!彼歉砂桶偷男∽欤豢跉庹f了這許多。

“你簡單一點好吧?”少劍波滿心喜悅,但他硬裝著不耐煩的樣子。

白茹把小嘴一噘,“向首長報告,總要說明白才成啊,這也是你教給我們的呀!”

大家一齊笑起來。

白茹一瞥見一撮毛,瞪著她的大眼睛,“呀!逮到啦!”

少劍波一噘嘴,李鴻義把一撮毛押了出去。

“匯報吧,”少劍波瞅著白茹略一點頭。

白茹故意地不看劍波,坐在炕頭上,頭略略一歪道:

“那女人救活了!是被個外號叫一撮毛的匪徒打死的,一撮毛把她的一份叫什么‘先遣圖’的東西劫去了,還說一撮毛是座山雕部下的一名副官,現(xiàn)在專搞咱們的情報。報告完了!”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少劍波也忍不住噗哧一笑,“噢,你成心調皮搗蛋哪!”

白茹小嘴一鼓嘟,不愿意地道:

“反正都是首長說的,我報告詳細點,批評我太羅嗦,讓我簡單;我報告簡單點,又批評我成心調皮搗蛋。到底怎么樣算對?我們當戰(zhàn)士的一點主動性也沒有?!?/p>

白茹似乎愿意在任何地方都要引起劍波對她注意,這樣她可以在他跟前說話更隨便一些。

“現(xiàn)在不是開民主大會,有意見以后再提。”少劍波又像是嚴肅,又像是要挽回白茹的“不滿情緒”,替自己生硬的批評作解釋。他的話音隨著他的心情緩和下來:“我的意思是:

該簡則簡,該詳則詳;該簡者而你卻詳而不簡,該詳者而你又簡而不詳。本末倒置,批評你還不愿意?亂彈琴!”

大家對著白茹大笑,她面含著羞怯,內(nèi)心卻因為獲得了她這位小首長的全神貫注的“訓斥”而覺得分外甜美。她用那迷人的眼睛看了劍波一眼,便開始詳細匯報她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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