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

連接你好幾封信，知道你一切情形，但是實在沒有空復你。很使你失望，實在的對不起呵！望你原諒。

自從回來，再沒有比去年冬月臘月忙的了。忙到臘月二十把我的胃病疼一切發(fā)了，好不掃興。但是事實上不容許我安靜，只好撐著病體與他（它）奮斗了。把幺妹的事辦完，年也完了，所以病也沒有好。這兩天事情到（倒）少些，精神卻萎頓了，所以你的信只是一封一封的接著，沒有精神與你寫回信，只怕你要疑我把你忘了。

讀了你二月六日（郵局戮）的“我對于生活早就沒有一點興趣”一段，不覺使我異常悲痛，我也是陷于矛盾而不能自拔之一人，奈何！來函謂“哥來函……未及弟痛苦于萬一也?！贝藭r，暫不自辯，將來弟總知道兄非虛語，①恐到那時，弟都忘卻兄了。唉！

《春夢》②你要寫，我很贊成；并且以我家人物為主人翁，尤其贊成。實在的，我家的歷史很可以代表一切家族的歷史。我自從得到《新青年》書報，讀過以后，我就想寫一部書來，但是我實在寫不出來，現(xiàn)在你想寫，我簡直歡喜得了不得。弟弟，我現(xiàn)在恭恭（敬）向（你）鞠躬致敬，希望你有暇把他（它）寫成罷。怕甚么罷?！秹K肉余生》③過于害怕就寫不出來了。

現(xiàn)在只好等著你快寫成了在《小說月報》上發(fā)表，你尚沒有取名的小說罷。

我一定要寄點錢給你看電影，不過要稍緩幾天，這幾天有點窘。

代出版合作社④收的帳，他們答應陰歷年底交付。成都的習慣，三十晚上給錢，都算漂亮的。那（哪）知到了初一都不給。問他們，他們反說我的怪話?，F(xiàn)在錢他們決定是不給的。我只好將收條寄上，請你轉(zhuǎn)交，并代答歉意。

你有空吸點新鮮空氣，最好早上早一點起，去到小咖啡店喝一杯熱牛奶，于你很有益。希望你聽我這一個小小的要求罷。

以后你寫什么東西，務請你將他（它）的名字告訴我。出版時你簽名給我一部。我把（它）匯存著擁抱著，就像我的小弟弟與我擺龍門陣一樣。這個要求，想來總可以允許罷。我的小弟弟。

枚 三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