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婚禮前兩天——我突然有了個主意。您知道，離我父母的村子不太遠(yuǎn)有間大房子，房東是個貴族，書籍收藏家，我想，我可以設(shè)法到這幢著名的家庭圖書館里到處看看，也許能找到一點和特蘭西瓦尼亞有關(guān)的東西。

“‘我仔細(xì)瀏覽這些珍奇之物，終于，我看到了一本關(guān)于匈牙利和特蘭西瓦尼亞的書，里面提到了弗拉德·特彼斯，接著又發(fā)現(xiàn)了另一本。讓我又驚又喜的是，最后我看到一段文字專門講到弗拉德葬在斯納戈夫湖，一座他翻新過的教堂的祭壇前。這是一個傳說，一個到過該地區(qū)的英國冒險家把它記下了——他在扉頁上只把自己稱為“一個旅行者”。他和那個雅各賓收藏家是同時代的人。您知道，那是弗拉德死后大約一百三十年。

“‘“一個旅行者”于一六五年參觀了斯納戈夫湖的那所修道院。他和那里的修士們談了很多。他們告訴他，傳說在弗拉德的葬禮上，人們把一本大書——修道院的寶物——放在祭壇上。在場的修士們在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不識字的就畫一條龍，對龍之號令表示敬意?？上Ю锩鏇]有提到這本書的下落。不過我發(fā)現(xiàn)這非同尋常。后來那位旅行者說，他請求看看墳?zāi)梗奘總冏屗戳思缐暗匕迳系囊粔K平板石，上面繪有弗拉德·德拉庫拉的畫像，寫有拉丁文——可能也是畫上去的，因為旅行者沒有說那是刻上去的。墓碑上沒有常見的十字架，他大吃一驚。我小心地記下了墓志銘——為什么這樣做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拉丁文。’休壓低嗓音，掃了一眼身后，在桌上的煙灰缸里摁滅煙頭。

“‘我寫下墓志銘，吃力地研究了一會兒，然后念出聲來：“讀者，用一個詞把他掘——”您知道寫的是什么。外面雨仍下得很大，圖書館有扇窗子沒關(guān)好，啪啪作響，我感到附近有人吹了一口潮濕的空氣，我一定是嚇了一跳，因為我把茶杯都打翻了，一滴茶水滴在書上。我擦干水跡，罵自己怎么這么笨手笨腳的。這時我看了看表——已經(jīng)是中午一點，該回去吃飯了。那里再找不到相關(guān)的東西，于是我把書放回原處，謝過管家，順著開滿六月玫瑰花的小路回了家。

“‘我回到父母家，本以為看到他們，或許還有埃爾西坐在飯桌前，結(jié)果卻是一陣喧嚷。幾位朋友和鄰居在那里，母親正在哭泣，父親神色悲哀?！葸@時又點了一支煙，火柴在漸濃的夜色中顫動。‘他一只手放到我肩上，告訴我埃爾西開著一輛借來的車從附近的城里購物回來，在路上發(fā)生了車禍。

“‘我找到一輛車，駛向醫(yī)院，她躺在那里，頭裹在繃帶里，兩眼睜得很大。這件事的可怕之處在于……’他的聲音開始顫抖?！膳碌氖?，我一直以為那是一次事故，一場真正的事故，可聽了您的故事——羅西的朋友赫奇斯，還有您的——您的貓——我不知道該怎樣看這件事?！菝匚鵁煛?/p>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非常，非常難過，這對您來說太可怕了。’

“‘您知道，已經(jīng)過去好些年了，時間幫了忙。就是——’

“我當(dāng)時不知道，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他想說卻沒說出口的話是什么——無用的話語，難以言說的失去。

“‘您對我說的關(guān)于斯納戈夫湖的事，我很吃驚，’過了一會兒，我說道?！怪俱懞土_西在伊斯坦布爾檔案館的地圖上發(fā)現(xiàn)的文字吻合，這非常重要。我想——這證明了斯納戈夫至少是德拉庫拉最早的墓地。那么，為什么地圖的地形不一樣呢？’

“‘我也不知道啊?！?/p>

“‘自那以后，您還繼續(xù)調(diào)查德拉庫拉嗎？’

“‘好幾年都沒有。’休摁滅煙蒂。‘您想看看這本書嗎？’他問道。

“‘您正在寫的那本嗎？’我一下沒醒悟過來。

“‘不是——我的那本龍書?！?/p>

“我吃了一驚。‘就在這里嗎？’

“‘我一直帶在身邊，’他神色嚴(yán)峻地說。‘您的那本沒在您房間里，是嗎？’

“‘是的，’我忍不住微笑了?！乙惨恢睅г谏磉?。’

“布里包的書比我的小，但裝幀是同樣的上等犢皮紙，已經(jīng)磨損，但中央那條龍是一樣的，占滿了整頁紙，沖著我們怒目而視。我一聲不吭地打開自己的公文包，拿出自己的書，把兩條龍并排放在一起。它們一模一樣，仿佛互相撲向?qū)Ψ健?/p>　　“‘您知道，這讓我想起了另外的事情，剛才我忘記告訴您。羅西小姐和我今天下午在回旅館前去了學(xué)校的圖書館，她想去查一查她早先在那里看到過的東西。’我描述了那本羅馬尼亞民歌集和那首關(guān)于修士進(jìn)入一座大城市的奇怪的抒情詩?！X得這可能和伊斯坦布爾手稿里講的故事有關(guān)，這個我已經(jīng)告訴過您。詩歌說的很模糊，但書頁頂端上的木刻很有意思，像是樹林里的一座小教堂，中間有條龍，還有一個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