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更加奇妙的事情呢!恐怕第一眼看不出來，生人也難以察覺。那女子的衣服和用品，擺放得就像她隨時就要出發(fā)或者是剛剛外出歸來。一個個抽屜幾乎全是空的，有的是地方，她就是不放東西；衣服疊起來擺在桌子上，衣架到處亂掛，多掛在書櫥的層板上；書櫥底下，一溜網球鞋和皮靴子，像排隊一樣。此外，除了衛(wèi)生間的桌子上東擺西擱著不多幾樣化妝品的瓶瓶罐罐，看不到有什么東西是她的個人用品。似乎她住到A家里來，只是一時興起，馬上又引起她內心的自責，總感覺搬過來沒有道理。對她來說，這里不是久留之地，更不是過日子的地方，而僅僅是個臨時宿營地。她像一個游牧之人，走到一處淡水點，便停下來；水一旦干涸，立即拔營而起，義無反顧。

女小時工說她個人感覺，兩人的關系非常脆弱，一片死氣沉沉，看不出絲毫導致輕松活躍的跡象。恰恰相反，她多次驚奇地注意到：A一走(這不難看出來：一只皮箱不見了，衣服、梳洗用具也少了……)，整套房間空蕩蕩的，女人自己的東西照樣留在原處，保持著原來的距離，顯得那么生分，似乎對周圍一切無不懷著莫大的疑慮。女小時工還告訴我：A經常外出，主要是為了寫作。這種時候，那個女人就像住在一個死了人的房子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敬畏有加，這也不摸，那也不碰，從不占據出行者留下來的空位子；整個家就像一座塵封已久的房舍，家具似乎都套上了罩子。女小時工說：“可不嗎?對她來說，A似乎就是死人，一個了不起的、有一定吸引力的死人，或者說是個令人依戀的死人；否則，還留在他身邊干什么?要說是個人，也只不過是她內心彼岸上活著的人(您看，在把這對男女聯(lián)結起來的奇特關系里，女的更像個死人，而男的活力還挺大。這么說來，那女的簡直是個幽靈，只有做愛時才有活氣，一到公雞唱曉，就銷聲匿跡了)?！卑凑张r工的說法，那女人一成不變的出走傾向，正是這種變態(tài)心理的表現(xiàn)。蛛絲馬跡早就顯露出來了，她的衣服與用品，每一件的擺放不都是一個征兆嗎?當然，女小時工不會萬無一失。那女的，說不定是個小市民，出于一時的熱情，投入A的懷抱，心里卻非常明白：自己不會同他白頭到老；與他的關系，只不過是一場短暫的艷史，一種體驗罷了。而要好好過日子，生兒育女，必須做出更加合適的選擇，要有一位具有類似多功能長沙發(fā)那樣的對象。而他不過是個作家，您掂量掂量!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永遠也無法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