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趙果在他的眼里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趙果了。雖然趙果還喊他“大刀哥”,但他只要一見到趙果,就無所適從,然后就不停地拍腿,本來挺流暢的話說起來也磕磕絆絆的,他就急赤白臉地說:嗨呀,你這個娃呀――
趙果就笑,笑容在他眼前爛漫一片,他有些暈,一時間有些理不清他和趙果的關系。親如兄弟的趙果不見了,眼前這個趙果和自己是什么關系呢?他想不透,也想不清,后來索性就不去想了。
趙大刀在馬家堡休息了三天后,馬起義接見了他。馬起義是八路軍的一個團長,秋收起義參加的革命,以前也是個有姓沒名的苦出身,革命了,為了紀念秋收起義,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馬起義。
馬起義是老紅軍了,是紅三軍團的人,長征時就是團長了。他在一孔窯洞里見到趙大刀時,熱情得很,離老遠就把趙大刀的雙手捉住了,然后亂搖一氣道:哈,趙大刀這名字好,一聽這名字就是紅軍。我馬起義也是紅軍,哈,趙大刀,好哇,好哇――
趙大刀握著馬起義的手,仿佛又見到了自己的李團長,當年的李團長講話也這么粗聲大氣,熱情得很。趙大刀喉頭哽了,眼圈也紅了,在心里說:到家了,真的到家了。
當趙大刀說到紅一軍團三團時,馬起義背過身去,倒背著雙手,許久沒有回頭。半晌,又是半晌,馬團長才轉過身,已經(jīng)是一臉的淚水了。
馬團長壓低聲音說:大刀同志,你們紅一軍團的三團恐怕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趙大刀身上的血液頓時凝住了,整個人都僵在那里,木木的。當時他們三團是整編團,近千人的隊伍,負責為整個紅軍主力斷后。那場阻擊戰(zhàn),當時他們一個營占踞了三個高地,他親眼所見自己所率的戰(zhàn)友都犧牲了,難道李團長和另外兩個營的人也都犧牲了?
那天上午,馬團長在窯洞里壓低聲音,簡單地敘述了紅軍長征的經(jīng)歷。紅一方面軍,從瑞金和于都出發(fā)時兵強馬壯的十萬大軍,在到達陜北時,只剩下不到一萬人,是原來的十幾分之一呀。
雖然趙大刀沒有經(jīng)歷過長征,但他經(jīng)歷過尋找隊伍的艱辛。長征這一路走下來,紅軍的隊伍整個建制地消失著,隊伍不停地往前走,不停地整編著,原來部隊的許多番號慢慢也就沒有了。
到達陜北的這三天時間里,陜北根據(jù)地的生活是熱火朝天的。天高云淡,太陽都輝煌得耀眼,窯洞的墻上和樹上,到處張貼著革命的標語,人們的腰板是挺直的,臉上掛著笑,趙大刀仿佛又看到了昔日根據(jù)地的景象。這情景,是那么的激動人心,這是一支嶄新的隊伍,一切都是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的樣子。
在三天里,他想過無數(shù)次和老部隊重逢的場面,但在馬團長那里才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過去的老部隊了。
他站在馬團長面前,一時有些茫然。半晌,他囁嚅道:馬團長,難道我沒有家了?
馬團長聽了這話,又恢復了常態(tài),哈哈大笑著說:怎么會?這就是你的家,你又重新歸隊了,你現(xiàn)在就是八路軍的一名戰(zhàn)士。
他聽了馬團長的話,士兵一樣標準地立在馬團長面前,向馬團長敬了個禮道:報告馬團長,趙大刀向你報到。
馬起義繞著趙大刀身前身后地轉了兩圈,用拳頭搗了他的胸,還砸了他的肩,然后滿意地點著頭說:是棵好苗子,你就留在我身邊吧。
事后,趙大刀才知道馬起義的警衛(wèi)員在一個星期前的一場戰(zhàn)斗中犧牲了。為了掩護一支醫(yī)療隊通過封鎖區(qū)時,警衛(wèi)員被一顆流彈擊中了。馬起義痛失警衛(wèi)員后,悶悶不樂了好幾天,直到遇見趙大刀,他才重新又眉開眼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