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俊的臉不由地一紅,有些手忙腳亂了。
不一會兒,春秀又返回來了。小俊則剛到地頭,累得腰酸背痛喘粗氣。春秀想出她的丑,就在小俊噴過的垅里認(rèn)真檢查。有意地大聲驚叫起來:“這是胡弄誰呀!噴得這么花花搭搭的,蟲子怎么會死??!”
春秀這么一喊叫,人們都跑過來看。小俊的心一下子提溜起來。
春秀指指那些沒噴著藥的棉花葉子說:“小俊,這是給社里干活,咋能瞎胡弄哩。你別覺著大夯當(dāng)著支書,就騙工分呀!”
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奚落,小俊覺得丟人現(xiàn)眼。一氣之下,羞紅著臉跑回家去了。
“哈哈哈哈!”春秀縱情大笑,“還支書太太呢,一點(diǎn)批評也聽不得,太不虛心了!”
陳小俊一走,人們便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有說春秀認(rèn)真的,也有說春秀做得過分的。大家心里明白,今天她是故意給小俊加難看,是對石老大和石大夯的一種報復(fù)。
大夯在大街上見小俊撅著嘴跑回來,攔住問:“怎么半路回來啦?”
小俊把那藥桶往地上一蹾,氣呼呼地說:“我說沒噴過藥,你硬叫我干這活。人們笑話我,戲弄我,我不干了!”扔下這么幾句,氣囔囔地回家了。
大夯回到家,問她怎么回事。小俊生氣地說:“何春秀故意和我作對?!贝蠛徊灰詾槿坏兀骸八f的對就改唄?!毙】「鷼饬耍澳阍趺锤觳仓馔馀?!”一氣之下,跑回了娘家。
碾子聽說春秀在地里奚落了小俊,回家后批評她:“你倆都是剛過門,這是何苦呢?”
春秀聽了不氣不惱,只是哧哧地笑笑……
21
這幾天石大夯好鬧心。眼看谷子就要熟了,卻一連下了五天連陰雨。雨雖說下得不大,但下下停停,停停下下,沒完沒了。黑龍河的水雖然沒漲多少,地里卻水汪汪、暄乎乎的,根本進(jìn)不了地。氣象預(yù)報說,放晴三天還有連陰雨。這三天要把成熟的谷子搶回來,成了當(dāng)務(wù)之急。他想,集中勞力突擊固然可以,然而時間太緊了。晚上,就召集社委們開會,讓大家獻(xiàn)計獻(xiàn)策,看用什么辦法能在三天內(nèi)把谷子搶回來。人們吵吵了半夜,最后決定暫時采取定額包干、按戶包塊或分人包壟、超額獎勵的辦法。社里不敲鐘,上下工時間自己掌握,但必須保質(zhì)保量。
散會后,社委們都走了,都去自己包的隊里安排了。李碾子卻把大夯叫住,蔫蔫地說:“大夯,等會兒再走,我給你說個事?!?/p>
大夯問:“啥事?”
碾子喃喃道:“我自個兒的事?!?/p>
大夯這才發(fā)現(xiàn)碾子蔫蔫的,滿臉寫著憂慮,于是說:“快說吧,利索點(diǎn),別拖泥帶水的?!?/p>
“唉!”李碾子長嘆一聲,把多日憋在肚里不愿啟齒的事,一古腦地對大夯倒出來。
村里人們都說,李碾子艷福不淺,娶了個好媳婦。然而,結(jié)婚快一個月了,他跟春秀還沒干成那事。新婚之夜,他心急火燎地想把春秀摟在懷里,看新媳婦鬧洞房的人卻遲遲不走,急得他抓耳撓腮。好不容易用煙和糖把鬧洞房地打發(fā)走了,他立馬插門脫了衣裳,催促說:“春秀,睡吧?!贝盒愫孟駴]聽見似的仍坐在那兒出神,碾子就過來拽她。春秀這才從一種深長的思念中回過神來,慢慢地脫著衣裳。碾子以為她害臊,就說:“春秀,今天咱倆就是兩口子了,有啥不好意思的,快點(diǎn)兒?!闭f著,就光著身子去扒她的衣裳。春秀瞪了他一眼,猛地把他推開。這冰冷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像一根棍子敲在他那硬梆梆的東西上,立馬蔫了。他覺得自己太魯莽了,傷了她的自尊心,便無精打采地躺下了。春秀雖躺下了,卻穿著衣裳。從此,再也不敢主動提這種要求了。一天晚上,春秀突然要干那事,瘋了似地吻他,摸他。他那玩意就是振作不起來。春秀沒好氣地說:“你有病啊,簡直是個廢物!”
碾子苦惱極了,又不愿對人說。春秀讓他去醫(yī)院檢一下,趕緊治治,他又怕張揚(yáng)出去叫人笑話,只好告訴大夯。
世上竟有這事!大夯見春秀過門三天便下地干活,跟人們說說笑笑的,覺得小兩口挺美滿。沒想到碾子的根竟出了毛病。這是怎么回事?對春秀嫁給碾子,開始他不理解。他生怕打攪他倆的生活,結(jié)婚也沒敢傍湊。他怕看見春秀,怕勾起往事,就有意躲著。沒想到碾子至今還沒干成那事。結(jié)婚快一個月了,倆人還是處男處女。他問碾子:“你有病???”
“沒有哇?!蹦胱诱f,“頭一天,那玩意兒還雄赳赳的哩。后來我見她挺煩,好像有什么心事?!?/p>
大夯聽了,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是因?yàn)槲??這個念頭在他腦子里一閃,立馬否定了。皺著眉頭問:“你倆沒吵吧?”
“沒有,我事事聽她的?!?/p>
大夯皺著眉頭思謀了一下,又問:“你倆處得正常嗎?”
碾子坦誠地說:“說心里話,我總覺得配不上她,總有一種自卑感。自從她頭一次拒絕了我,我就……”
噢,原來是這么回事!這是一種心里障礙,如不解除,一輩子也干不成那事。他對碾子說:“你有什么自卑的?她愿跟你結(jié)婚,就愿跟你睡覺,為你生兒育女。你是東堤下村堂堂的民兵連長,曙光農(nóng)業(yè)社副社長,哪兒比她低?男人的陽剛和威武首先表現(xiàn)在這方面。如果這事辦不成,還算什么男人!”
石大夯把碾子說笑了:“大夯哥,你號的脈挺準(zhǔn),藥方子也靈,就等好吧?!?/p>
大夯剛要走,李仁杰就惶惶地迎面跑來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月萍病了。”
“啥???”
“又吐又瀉,看樣子不輕。”
“請醫(yī)生看了沒有?”
“去左家莊請醫(yī)生了?!?/p>
“我去看看。”大夯扔下這么一句,刮風(fēng)打閃地走了。
大夯來到月萍家,一進(jìn)屋就聞到了一股子嘔吐穢物的氣味,怪嗆鼻子,就知道她吐了。平安跑過來,緊緊抱住他的腿哭道:“大舅,娘病了,我好怕?!?/p>
大夯拍拍平安的頭,安慰說:“娘沒事,平安不哭。”接著,便湊到炕邊看月萍。只見她躺在炕上,兩眼微閉,臉色焦黃。問她:“哪兒難受?”
月萍無力地睜開眼睛,苦笑著搖搖頭說:“沒事兒。”
“這些日子忙,可能趕羅得有點(diǎn)兒火。”大夯問,“請醫(yī)生的走多會兒了?”
“如果醫(yī)生在家,也該來了?!?/p>
李仁杰問大夯:“要不要告訴她爹?”
大夯知道月萍和李大昌的關(guān)系不咋的,就說:“算了吧?!?/p>
正在這時,丁步堂來了。大夯不友好地問:“你來干什么!”
“聽說月萍病了,過來看看?!?/p>
“這不關(guān)你的事,走吧?!贝蠛灰荒樀牟挥押谩?/p>
丁步堂遲疑了一下,從兜里掏出一包仁丹,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專治上吐下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