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整個上午，韋拉都煩躁不安。她一直在避開埃米莉·布倫特，因為一想到她就惡心。

布倫特小姐坐在房子拐角的一張椅子上，為的是避風。她坐在那兒織毛線。

韋拉只要一想到她，似乎就看見一個溺水者蒼白的臉，還有和頭發(fā)攪在一起的海草……一張原本非常漂亮的臉——也許漂亮得忘乎所以了——現(xiàn)在憐憫或恐嚇對它都不起作用了。

埃米莉·布倫特靜靜地坐在那里，一本正經(jīng)地織毛線。

在平臺上，法官沃爾格雷夫先生坐在看門人坐的椅子上，蜷著身子，縮著脖子。

韋拉朝他看了一眼，這時她似乎看見了被告席上站著的人——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小伙子，一臉的不安和恐懼。是愛德華·西頓?；糜X中她看見老法官把黑色法官帽戴在頭上，開始宣讀判決書……

過了一會兒，韋拉漫步向下走到海邊。她繼續(xù)前行，來到小島的最頂端，看見一個老人坐在那里凝視著水天線。

看見她走過來，麥克阿瑟將軍的身體動了一下。他回過頭來——他臉上的神情很怪，既有疑慮，又有恐懼。這使她頗為吃驚。他用眼睛足足盯著她看了一兩分鐘。

她心下暗自思忖：“真怪呀。就像他知道……”

麥克阿瑟說：“啊，是你呀!你來……”

韋拉在他身邊坐下，然后問道：“您喜歡坐在這兒看大海嗎？”

他微微點了點頭。

“是的，”他說。“令人心曠神怡。我想，這是個等待的好地方?！?/p>

“等待？”韋拉不解地問：“您在等什么呀？”

他輕聲慢語地說：“結(jié)局。不過我想這個你是知道的，是吧？這是真的，是不是？我們都在等待最后的結(jié)局。”

她有些不安地問：“您這意思是？”

麥克阿瑟語氣嚴肅地說：“我們誰也離不開這個島了。這是事先預謀的。當然，這一點你非常清楚。也許，你還不能理解，這是一種解脫?！?/p>

韋拉頗為不解地問：“解脫？”

他回答說：“是的。當然啦，你還很年輕……你還沒有到解脫的時候。但這個時候已經(jīng)來臨!當你知道一切都已經(jīng)做完的時候，這就是一種求之不得的解脫——不需要再背著這樣的包袱了。有朝一日，你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韋拉嗓音有些嘶啞地問：“你的話我聽不大懂?！?/p>

她的手指在不停地轉(zhuǎn)動。眼前這個平靜的老軍人突然使她感到害怕。

他若有所思地說：“你知道，我愛萊斯利。我非常愛她……”

韋拉疑惑地問道：“萊斯利是你妻子嗎？”

“是的，是我妻子……我愛她——我為她感到非常驕傲。她非常漂亮——非常放蕩?！?/p>

他停下來。過了一兩分鐘之后他又說：“是的，我愛萊斯利。所以我才那么干的?！?/p>

韋拉說：“你的意思——”她打住了。

麥克阿瑟將軍微微點了點頭。

“現(xiàn)在否認也沒有什么用了——我們大家都要死了。是我讓里士滿去送死的。我覺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謀殺。奇怪。謀殺——我一直是個守法的人!可是我當時卻不是這樣的。我沒有后悔?！麐尩幕钤?”我當時就是這么想的?？墒呛髞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