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溫和的下午。安諾站在梧桐樹底下數(shù)葉子。
她轉(zhuǎn)身告訴我今天是她二十二歲生日。那我們出去走走吧,安諾。她非要我說請她才走,我就說,請走吧。我們不知道去哪里。去哪里對我們來說都一樣。我們站在公共汽車站下等車,隨便哪一輛車來了便上去,坐幾站再下來,繼續(xù)等公共汽車。
天安門每天都跟過節(jié)似的。她現(xiàn)在特別高興。我們意外地在廣場看見了南生,她慌忙拉著我躲藏起來,她說南生要是看到我們的話,我們?nèi)ツ睦锼蜁侥睦锪?。我對此深信不疑。南生穿著藍色的中山裝,在天安門廣場上從東走到西,又從西走到東,如此反復,每走一步停頓一下,扶一扶近視眼鏡,然后舉著攥成拳頭的右手大喊一聲:我要自信,我要努力!
第二天晚上,張佐來到宿舍先是朗讀了他父親寫給他的一封家書,他說:家父是位醫(yī)院退下來的老院長,一生熱愛黨和國家,我對他無比尊敬。父親在信里告訴他要遵從黨的教導尊敬領(lǐng)導團結(jié)同學踏實學習為祖國人民而創(chuàng)作,叮囑他要堅持做運動員時的晨練,多吃蔬菜,另外還附了幾種常見疾病的用藥方法。
張佐讀完信的激動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他原本想以一種輕松幽默的方式把它讀出來,因為它本就是一件輕松幽默的事。但讀到最后我們?nèi)齻€人皆面色凄楚,激動不已,內(nèi)心的哀苦都寫在臉孔上展露無遺了。只是誰也沒有相互過問。
張佐年輕時曾是省隊的籃球運動員,身高一米九二,從目前他這張快進半百的老臉來看,當時相貌應(yīng)該還算可以,球藝無從考證,不得而知。他是因為作風問題被開除出球隊的,星光大道斷毀了,頓時前途渺茫。這件事聽起來庸俗老套,他講起來也是隨隨便便,就是他在私下里和一個女排姑娘好上了,并發(fā)生了婚前性行為,她也是單純無知,自己懷了孕竟不知道,后來事情敗露,兩人雙雙被開除,亦是由此分道揚鑣,無非她怨恨他耽誤了自己的一生,他以為她亦耽誤了他。兩人深深恨了一場,終因她嫁了個商人,他到倉庫去當了管理員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