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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1)

蔡國強:我是這樣想的 作者:楊照


  寂寞
  
  那種與環(huán)境之間的曖昧,一直延伸到現(xiàn)在。在一個地方生活,且與這個地方疏離;與這個地方的群眾對話,卻要為自己制造寂寞。熱情與疏離并存的個性,呼應著他既精明世故又天真自在的矛盾。
  
  跟整體來說,蔡國強是寂寞的。朋友不多,因此他非常依賴家人。依賴孩子,依賴工作室的伙伴。他住在美國,英文卻不好,若工作室的人去上廁所的時候剛好有外國人找他說話,他會慌張。住在國外這么多年,現(xiàn)在他的英文可以說上幾句,但是他還是習慣先聽聽外國人說些什么,如果是不重要的事情就他就可以搭腔隨便亂聊一下,如果是重要的事情,他就不會隨便回答。他會趕緊找一個不太重要的話題,把時間挨過去,等工作室的人回來。
  
  蔡國強很早就開始感覺到自己與所處環(huán)境,始終有著曖昧復雜的關系。這種關系使他寂寞,但也是他喜歡的。他覺得寂寞有距離,似乎永遠在為自己制造寂寞的空間,仿佛他必須躲在這寂寞里頭,才能繼續(xù)做他的藝術。
  
  “日本很不容易接受外來藝術家的,更何況是來自外國的現(xiàn)代藝術家,更不容易接受來自社會主義的中國當代藝術家。我在日本做到了,我被接納,并且與他們處得如同家人。”
  
  蔡國強慢慢地與日本人變成一家人,但是他又毅然決定抽身離開這個家庭,自我流放到美國。
  
  日本人給予蔡國強高度的肯定,成為他日后前往歐洲與美國發(fā)展的重要基礎。他在日本的時候受歡迎,整天作展覽,接受電視臺采訪,但也因為這樣,“我覺得自己危險了?!?br>  
  其實他是要自己寂寞的。于是去了美國。那種與環(huán)境之間的曖昧,從當時一直延伸到現(xiàn)在。
  
  在一個地方生活,且與這個地方疏離;與這個地方的群眾對話,卻要為自己制造寂寞。熱情與疏離并存的個性,呼應著他既精明世故又天真自在的矛盾。
  
  蔡國強在美國住了十幾年,卻到現(xiàn)在還是不太會講英文。
  
  當初到日本,從一位藉藉無名的藝術家開始闖蕩事業(yè),他認真地學了日文,說寫十分流利。但是到了美國后,他卻不說英文。
  
  蔡國強總回答:“我很想講,可是不會講。”
  
  這可神奇,在美國十幾年,要是真的想講,多的是機會學英文。
  
  他喜歡說這段學英文的故事。
  
  剛到美國的時候,蔡國強報名了英文課,他帶著英日字典,在每個英文文單字上標記日文發(fā)音。幾天后,他與太太在一家便宜餐館吃飯,書包掛在椅背上,一個黑人撞了他一下,說聲“Excuse me.”走出去。
  
  馬上他發(fā)現(xiàn)書包不見了。蔡國強趕緊找警察,但是語言不通,怎么說也說不清楚。搞了半天以后,那警察終于弄懂,蔡國強掉的是個書包,警察告訴他,直接到附近路邊的垃圾桶找一找就好。蔡國強去找了,但是怎么都找不到。
  
  后來他就算了,不學英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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