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

我沒法帶太多的東西，他會送我上學(xué)，如果我多帶包裹的話，他會發(fā)現(xiàn)的。所以我只能在我常用的包里放些東西和錢。如果我身上帶足夠的錢，那么我需要的其他東西都能買到。

如果我出走了，我父母可以查看我的賬戶，可以向警察或其他什么人詢問我在哪兒消費了，買了什么。我只能帶現(xiàn)金，越多越好。

過去幾個星期我一直在母親的錢包里拿十英鎊的鈔票，一次只拿一張，以免母親發(fā)現(xiàn)。我知道父親把現(xiàn)金都放在書房里，可我沒有勇氣進(jìn)去—— 那是他的房間，空氣中彌漫著他的味道。即使我知道他不在家，幾十年都不會回來，我也鼓不起勇氣走進(jìn)去。

現(xiàn)在，事情卻不同了。明天我就要離家出走了。我把書包里的書都拿了出來—— 沒有書我也能過——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一些內(nèi)衣、喜歡的短袖和短褲疊放在里面。我看著抽屜里的牛仔褲，我很想帶走一條—— 它們是我通常穿的衣服，但是就算是我最喜歡的那些，那些我穿了洗了變得軟和蓬松的褲子也沒法帶走了。沒有必要帶這些我將穿不了的東西。

我數(shù)了數(shù)我藏起來的先進(jìn)：85歐元，還不夠。我知道馬蒂和盧克有些錢。我能拿走弟弟們的錢么？我能拿到—— 如果他們現(xiàn)在不在房間的話。我需要更多的錢，看來只有拿父親的錢了。

父親出去了，宴請客戶去了。母親在客廳看著電視。我穿過門道，遲疑了起來。有另外的選擇，不是么？我不必離家出走，我現(xiàn)在就可以走進(jìn)客廳，坐到母親身邊，告訴她一切。她肯定要做些什么的，不是么？報警？將他趕出家門？還是收拾起所有的東西，帶著我和弟弟們到其他什么地方去？

也許她會讓我閉嘴？因為我撒這些惡毒的謊言而把我趕回房間？還是會聳聳肩，告訴我事情就是這樣，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心底深處，我知道母親早就知道了。她怎么會不知道呢？可她不知道我已經(jīng)懷孕了。沒有人知道。這也是我要離家出走的原因。這個孩子是我的，他永遠(yuǎn)都不會看到，他永遠(yuǎn)都別想碰到它。它是我的，在我體內(nèi)生長著，我會保護(hù)它的安全。

我不知道我懷孕幾個月了。我的例假一直不正常，所以也沒注意到例假一直沒來。但是現(xiàn)在我的衣服都很緊了，我無法再隱瞞下去了。是時候離開了。

我料想書房的門會鎖上，但是它開著。我扭轉(zhuǎn)門把手，門順利地打開了。剛走進(jìn)書房，我就感到窒息。房間里的一切都提醒著他的存在: 墻上掛著打高爾夫時的照片，紅木的桌椅。我?guī)缀跏チ擞職?，可是還是勉強(qiáng)自己走到書桌旁。我試著打開抽屜，抽屜全都鎖著。糟糕！鑰匙可能他帶在身上。只能算了。如果我強(qiáng)行撬開鎖，他就會發(fā)現(xiàn)，我就無法出走了。

書房里有個壁爐，上面是個壁爐架，他沿著壁爐架放著一個個像框。照片里大家都滿懷笑容，似乎一個完美的家庭。鏡頭從不撒謊，是么？

有張我一個人的照片，在哪兒度假時拍的。康沃爾德海灘。我穿這條紋狀的泳衣，金色的頭發(fā)披落在肩上。陽光太強(qiáng)烈了，我只能瞇著眼看相機(jī)，沖著鏡頭笑著。那時，我愛我的父親。他是我的英雄—— 一個高大的男人，強(qiáng)壯，風(fēng)趣。什么他都知道，什么他都能做到。那時，我是他的公主。照片里的我那時是七歲，而當(dāng)他開始夜里到我房間來時，我十二歲。

發(fā)生什么了？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呢？為什么生活不能一直想照片里的那樣—— 金色，陽光，單純？

我伸出手，拿起照片。相片里的那個女孩離我很久遠(yuǎn)了：我們成為了不同的人。我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幾秒鐘，然后把像框貼在胸前緊緊抱住。我想成為她的母親，保護(hù)她。對我來說一切太晚了，我心想，可是對于我肚子里的孩子還部算晚。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們可以活出生活的本來面目。

在我前面，壁爐架上和眼睛水平的地方有把鑰匙。他把鑰匙藏在我的相片后面了。我拿起鑰匙，把相片放了回去。我非常想拿著那張照片，把它帶走，但是如果有任何不同，任何東西的位置變動了，他就會注意到，就會詢問。我必須小心翼翼，不能冒險。

鑰匙打開了抽屜。他的錢就放在最上面的抽屜里，有三卷鈔票，用橡皮繩扎著。我要不要把錢全部拿走，然后期望他晚上或早上的時候不會打開抽屜看呢？我的手懸在打開的抽屜上。最后我只拿了一卷錢，在抽屜里面的那卷，如果他打開抽屜的話，一切都會像之前一樣。只有將抽屜都抽出來，他才會發(fā)現(xiàn)。

我把錢放進(jìn)口袋里，關(guān)上抽屜，鎖上，又把鑰匙放到了像框后面。

“再見。”我朝照片里的那個女孩說。我把書房的門帶上，走上樓去。我把錢放在書包的小口袋里，又檢查了下包里的東西。

是的，東西全都在，我準(zhǔn)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