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這樣告訴過她??!我和她談了將近兩小時,從來沒說過海灘曾告訴過我什么狗屎東西!她是從哪聽來的???其他小孩已把我當(dāng)成科學(xué)怪胎了,還有必要再讓他們以為我是能跟沙子說話的瘋子嗎?
我等著爸媽來質(zhì)問我有關(guān)那句話的事,質(zhì)問我是不是個瘋子,但他們只是匆匆地略了過去。真正把媽媽惹毛的是文中對我們家房子的描述:“兩棟寒酸破舊的小屋,看來就像隨時會崩塌在海灘上一樣?!?/p>
“西恩,她說我們很窮!”
“她在哪里這樣說?”老爸的兩眼充滿血絲,看了半天還沒發(fā)現(xiàn)在哪里--也許其實他已經(jīng)看到好幾次了。“看起來還好啊?!彼f,然后又回頭從他剛才看到一半的地方繼續(xù)看。媽媽只好不斷偏過頭去避開他的呼吸,并反復(fù)地指著那行字--“邁爾斯的爸爸西恩·歐麥里在釀酒廠工作”。她一心想激起他的怒氣,說道:“她沒有提到你是輪班經(jīng)理,不是嗎?”
爸爸咕噥了幾聲,聳聳肩。當(dāng)有人問到他的工作時,爸爸總是回答做啤酒,只留下媽媽去夸耀他手下還帶了二十六個人。他緩慢吃力地看完那篇報道,然后看著我,既沒有驕傲也并不覺得丟臉,而是一臉疑惑地問道:“你床邊堆了這么多書,而且?guī)缀趺勘径伎戳酥辽賰纱???/p>
他不斷發(fā)出哇的驚嘆聲,不過對我的評價并沒什么提高,直到電話不斷響起,他們接到四個朋友興奮的來電后,情勢才有了改觀。突然間,媽媽開始煮起我最喜歡的荷包蛋,而且還管我叫做“我們的天才寶貝”。我很喜歡她用“我們”這兩個字。一只丑陋的怪魚竟然能幫忙把我爸媽湊在了一起,這聽起來實在不太合理,但自從史坦納法官說她是他所知的最見多識廣的公民以來,我還沒見媽媽這么開心過。至于爸爸呢,則是一副頭剛剛被猛撞過的樣子。他跟在我后面,走進(jìn)好幾個月沒來過的車庫,盯著我不斷翻攪的半滿水族箱,目光停在那只橘紅色的海蛞蝓身上久久不能移開。
爸媽去上班后,另一波的電話蜂擁而至。《塔克瑪新聞?wù)搲瘓蟆?、《西雅圖時報》和其他三家報紙的記者,都努力地想哄我邀請他們過來談?wù)???晌覜]什么想談的。我拿起那個《奧林匹亞報》的記者留在我們桌上的名片,打電話給她。電話還沒響滿一聲,她就接起來了。
“我是邁爾斯?!?/p>
“大紅人邁爾斯?有什么事嗎?”
“我從來沒說過沙灘會對我說話?!?/p>
她哈地干笑了一聲:“那是我說的,不是你說的。那是我用來傳達(dá)的一種方式,你知道,就是你非常了解沙灘的意思。”
“那只會讓我聽起來像個瘋子!我的意思是我聽到蛤蚌噴水的聲音,那告訴我它們可能很緊張;我聽到潮水流經(jīng)沙礫的聲音,那告訴我它們正在往后退而非前進(jìn);我還聽得到螃蟹掠過水面的聲音,和藤壺閉上殼的咔嚓聲……但海灘并沒有對我說:‘嗨,邁爾斯,最近好嗎?’”
她又哈的短短干笑一聲,仿佛很趕時間沒法好好笑完?!澳菚屓烁杏X你很聰明,而不是瘋狂,所有讀過報紙的人都知道,只有加上引號的句子才是當(dāng)事人說的話,其他的部分都是我說的。邁爾斯,是我根據(jù)我所觀察到的東西說的?!?/p>
她這很明顯是在試圖狡辯,但我也不想讓她覺得有罪惡感。就是有這么一種人,無論你給他們多少次機會,他們永遠(yuǎn)都不會承認(rèn)自己把事情搞砸了?!皟尚r之內(nèi)就要退潮了,”我說,“如果你真的想看海灘上有什么的話。”
“什么?”她聽起來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抱歉,我得去忙了。再聯(lián)絡(luò)吧。”
她當(dāng)然沒再跟我聯(lián)絡(luò),直到她捏造出的小邁爾斯·歐麥里的神話有了更戲劇化的轉(zhuǎn)變?yōu)橹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