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給他看一只到處閑晃的寄居蟹。它正在尋找較大的殼,伸出天線一樣的球狀眼睛觀察兩側(cè),然后急匆匆地從過小的舊殼中鉆出來,沖進一個海螺留下來的殼里。這只寄居蟹努力地想背著新殼走,但發(fā)現(xiàn)實在太重了,所以又慌張地鉆回舊殼中。“它們的屁股上有杯狀的小吸盤,”我說,“可以幫它們安穩(wěn)地待在殼里?!?/p>
費普斯打了個哈欠。
我又指著一個尺寸幾乎是同類四分之一大小的笠螺,殼上有條紋花色,看起來就像一頂斗笠。我告訴他,它們認路回家的能力讓亞里士多德也贊嘆不已,它們可以在海灘上彎彎曲曲地爬,到處搜刮食物,最后卻總能回到原來的地方。這時我突然警覺,我必須找人說說弗洛倫斯的近況。她曾經(jīng)像只笠螺,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漸漸變得像是無法動彈、一心等死的藤壺了。
我回過神來,在海灘上與更多的海蟲和螃蟹偶遇。而我嘮叨的講解終于令費普斯不耐煩起來,他呻吟著說:“除了藤壺的陰莖那段之外,其他的都是從學校放假以來,我所聽過最無聊的垃圾了?!?/p>
聽到這里,我甚至不敢與他對視。
“打起精神來嘛?!彼呐奈?,“我?guī)Я艘恍┱嬲猛娴臇|西來哦?!彼麖谋嘲锬贸鲆槐酒破茽€爛的《教父》,翻到第二十七頁——哪幾頁比較色,他都已經(jīng)背起來了——念起了其中的幾個場景。書里某個虛構(gòu)的女人,正向她的朋友描述她想象中的桑尼那活兒到底有多大,接著大鳥桑尼突然出現(xiàn),和那群朋友中的某一個干了起來,動作又快又粗野,完全沒有肥皂劇中一對陌生人在自助洗衣店里邂逅,并展開的浪漫對話。
這其中的某些東西又讓我有點戒備起來,每當我直接或間接地聽到女生們喜歡什么東西的時候,都會有這種反應(yīng)。女孩兒們要的是什么?高大、黝黑和帥氣?可我只是個矮小、蒼白又平凡的小鬼頭。我開始擔心,我的身高會將我剔除在戀愛戰(zhàn)場之外,就像一只叫聲不夠大、無法吸引雌性的青蛙。
“這些寶貝怎么樣?。俊辟M普斯色瞇瞇地向我拋了一個媚眼。
“很像你喜歡的調(diào)調(diào)?!蔽亦止镜?,“大就是好,強權(quán)就是公理,這些廢話跟你非常般配。”
他張大了嘴,說:“廢話?你是在質(zhì)疑馬里奧·普佐[1]嗎?”
“你愛上了馬里奧·普佐?!蔽也荒蜔┑卣f。
“你很可笑耶?!?/p>
“就算你通讀了某人編造出來的有關(guān)性的謊話,也不會讓你變成愛情專家!”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愛情?”費普斯大叫,“誰在談愛情了?你又覺得愛情是什么玩意呢,魷魚小子?”
“愛情就是,就算你知道不會得到任何回報,你仍愿意為某人做任何事?!蔽覜]辦法控制自己。我又想起營救安琪的事了,不知為什么,我感覺很火大。“為此,你甚至愿意默默不署名地付出!”
費普斯盯著我,好像我瘋了一樣?!澳阏f的都是他媽的廢話?!?/p>
“是嗎?”
[1] Mario Puzo(1920—1999),《教父》原著小說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