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我們評判自己的情感和行為的基礎,兼論責任感

我們評判自己的情感和行為的基礎(2)

道德情操論 作者:(英)斯密(Smith,A) 著,韓巍 譯


    26 生來就希望被人熱愛

    人不僅生來就希望被人熱愛,而且希望自己可愛,或者說希望自己很自然地招人喜歡。他不僅生來就害怕被人憎恨,而且害怕成為可恨的人,或者說害怕自己理所當然地招人痛恨。他不僅希望被人贊揚,而且希望成為值得贊揚的人,或者說在沒有得到贊揚的時候也確信自己是理應受到贊揚的人。他不僅害怕被人譴責,而且害怕成為該受譴責的人,或者說即使沒有受到譴責也知道自己確實應該受譴責的人。

    ……。

    值得注意的是,在任何情況下,別人的感情和判斷與我們自己是否一致對我們產(chǎn)生的影響,取決于我們對自己的感情是否恰當、判斷是否正確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有時,一個敏感的人可能擔心自己即使在高尚的情操方面也會過于任性而為,或者害怕因為自己和朋友受到傷害而過于憤憤不平。他生怕自己情緒過分激動,一味感情用事,因為見義勇為給別人造成真正的傷害;那些人雖然不是清白無辜,但也許并不像他原來認為的那樣罪不可赦。這時他非??粗貏e人的意見,他們的贊同讓他得到最大的安慰,他們的反對則可能給他惶恐不安的內(nèi)心雪上加霜。如果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有把握,就不會把別人的看法時刻掛在心頭了。

    有一類藝術(shù)品非常高貴典雅,需要極高明的鑒賞力才能理解其中的奧妙,但是在某些方面鑒賞的結(jié)論常常并不一致。還有一些藝術(shù)品,它們的優(yōu)點能夠得到明確的論證,有令人滿意的證據(jù)。前者比后者顯然更加需要公眾的評價。

    詩歌的優(yōu)美要求高超的鑒賞力,年輕的初學者很難把握這一點。因此,沒有什么比朋友和公眾的好評更讓他喜出望外,也沒有什么比糟糕的評價更讓他無地自容。前者讓他對自己的表現(xiàn)信心十足,后者則讓他垂頭喪氣。也許在獲得經(jīng)驗和成就之后,他會對自己的判斷更加自信。然而,公眾的批評總是給他帶來深重的恥辱。拉辛為自己的悲劇《菲德爾》反響平平而耿耿于懷,以致雖然正處于寫作的巔峰時期,也決定不再寫任何劇本。這位偉大的詩人經(jīng)常告訴他的孩子,那些不值一提、錯誤百出的批評給他帶來的痛苦,常常超過了最為熱情中肯的贊揚給他帶來的快樂。眾所周知,伏爾泰也對那些微不足道的指責極為敏感。蒲柏先生的《鄧西阿德》可以和所有最優(yōu)美和諧的英國詩歌相媲美,但是這不朽的名著卻受累于最卑鄙拙劣的作家們的批評。據(jù)說格雷由于自己最好的兩首詩遭到東施效顰的模仿而受到很大刺激,以致想要從此擱筆。那些自詡妙筆生花的文人的敏感性可與這些詩人相比。

    相反,數(shù)學家對自己的發(fā)現(xiàn)的真實性和重要性信心十足,因此毫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認識的兩位當代最偉大的數(shù)學家,格拉斯哥大學的羅伯特•西姆森博士和愛丁堡大學的馬修•斯圖爾特博土,從來沒有因為無知者忽視他們最有價值的著作而感到苦惱。據(jù)說,艾薩克•牛頓爵士的偉大著作《自然哲學的數(shù)學原理》受過多年冷落,也許這絲毫沒有打擾那個偉人的平靜。自然哲學家們跟數(shù)學家一樣不受公眾評價的束縛,他們對自己的發(fā)現(xiàn)和知識的價值,像數(shù)學家一樣充滿自信、毫不動搖。

    也許,不同類型文化人的道德品行,多多少少受制于他們與公眾的千差萬別的關系。數(shù)學家和自然哲學家們由于不受公眾評價的束縛,很少為了抬高自己、貶低別人而拉幫結(jié)派。他們通常和藹可親,胸懷坦蕩,和睦相處,相互尊重,不會為了取悅公眾而明爭暗斗。自己的著作得到贊同會讓他們高興,但受到冷遇也不會讓他們怒火中燒。詩人和那些自吹自擂的文人卻截然不同。他們熱衷于拉幫結(jié)派,每個幫派明里暗里總是把別人當作不共戴天的仇敵,用盡一切卑鄙的陰謀詭計,力圖把公眾拉到自己這一邊,同時不遺余力地糟踐對手和仇人。

    我們渴望了解別人對我們優(yōu)點的評價,是因為對自己的優(yōu)點缺乏信心,并且希望它得到好評。得到別人的好評會讓我們精神為之一振,而受到別人的批評則會使我們垂頭喪氣,但是我們還不會為此而鉤心斗角、拉幫結(jié)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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