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唐時期的道教

　　1.初唐時期道先佛后政策下的佛道之爭

陜西周至樓觀臺宗圣宮

　　唐高祖李淵發(fā)動太原起兵，挺進(jìn)關(guān)中，建立了唐朝。武德三年（620），他去道教圣地樓觀（在陜西周至縣）設(shè)醮祈福，道士岐平定（原名岐暉）對他說："陛下圣德感天，秦王（唐太宗）謀無不勝，此乃上天所命，圣祖（老子）垂祐，何寇孽不可誅也？"（《道藏》洞玄部·記傳類《道教靈驗記》）李唐皇室本來雜染夷狄鮮卑族血統(tǒng)，雖然自稱出自漢族隴西李氏，門第依然不高，為了神化李唐政權(quán)，十分樂意把自己說成是道教祖老子李耳的后裔，于是改稱樓觀為宗圣觀。同年，晉州（治今山西臨汾市）樵夫吉善行奏稱在浮山縣羊角山見到一位身穿素衣騎著白馬的老叟，說："謂（為）吾語唐天子：吾汝祖也，今年平賊后，子孫享國千歲。"（《唐會要》卷五十《尊崇道教》）唐高祖于是任命吉善行為朝散大夫，改稱浮山縣為神山縣，羊角山為龍角山，山上修興唐觀，內(nèi)塑太上老君像。武德八年，唐高祖在長安國學(xué)舉行釋奠禮，宣布了儒釋道三教的地位順序："老先、次孔，末后釋宗。"（《集古今佛道論衡》卷丙，《大正藏》卷五十二史傳部第2104號經(jīng)文）貞觀十一年（637），唐太宗又下詔宣布："老子是朕祖宗，名位稱號，宜在佛先。"（《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九）道先佛后作為基本國策，從此確定下來。佛教受到壓制，十分不滿，在長安持續(xù)爆發(fā)激烈的佛道之爭。在皇室偏袒道教的形勢下，佛教忍氣吞聲，但斗爭并未放棄，并且轉(zhuǎn)移到洛陽。

　　顯慶五年（660）八月十八日，唐高宗把佛教徒洛陽人靜泰和道士李榮召入洛陽宮中，責(zé)成二人辯論《老子化胡經(jīng)》的真?zhèn)?。靜泰指出道教奉為經(jīng)典的《老子》和《莊子》，"或以虛無為主，或以自然為宗，固與佛教有殊"。"大唐貞觀之際，下詔普焚此《化胡經(jīng)》。""晉代《雜錄》及裴子野《高僧傳》，皆云道士王浮與沙門帛祖對論每屈，浮遂取《漢書·西域傳》，擬為《化胡經(jīng)》?！端焉裼洝?、《幽明錄》等，亦云王浮造偽之過。"李榮說："《化胡經(jīng)》云：'老子化胡為佛。'又《老子》序云：'西適流沙。'此即化胡之事顯矣。"靜泰說："榮引《老子經(jīng)序》，竟無西邁流沙之論，但云尹喜謂老子曰：'將隱乎？'……又《莊子》云：'老聃死秦，失吊之。'又《西京雜記》云：'老子葬于槐里。'此并典誥良證。又道士諸經(jīng)，唯有《莊》《老》，馀皆偽誑。偷竊佛教，安置縱橫，首尾蹈機(jī)，進(jìn)退惟咎。……陛下秘閣亦有道經(jīng)，請對三觀學(xué)士以定是非，即源真謬。"李榮云："道人亦浪譯經(jīng)。據(jù)白馬將經(jīng)，唯有《四十二章》，馀者并是道人（僧人）偽作。近亦有玄奘，浪翻經(jīng)論。"靜泰說："李榮茍事往來，莫知史籍。據(jù)騰蘭初至此地，大譯諸經(jīng)，其后支迦提之徒，康僧會之輩，曇摩提之屬，鳩摩羅之流，翻譯皆有年月，詳諸國史。亦有俗士聶承遠(yuǎn)、謝靈運等皆翻譯，備詳群錄。豈比汝之偽經(jīng)！……又榮所云近有玄奘亦浪翻經(jīng)，竊謂不可據(jù)。玄奘久游五印，妙盡梵言，考之風(fēng)雅，理無倫奪。又玄奘所譯，契我圣朝，藻二帝之天文，煥兩皇之宸照。"李榮說："榮據(jù)《道劫經(jīng)》云：'道生于佛，佛還小道。'化胡之事，斷亦不虛。"靜泰說："道士語稱'檀越'，已竊僧言；經(jīng)引'劫'文，還偷梵語。"李榮說："我莊子曰：'道在糞屎。'"靜泰說："汝道在糞屎，此據(jù)縱下而言。汝道本清虛，何不據(jù)極上而說？"他即指責(zé)李榮"面對宸極而云：我莊子耶"。李榮說："汝經(jīng)中亦云'如是我聞'，阿難亦復(fù)稱我。我亦何妨！"靜泰說："經(jīng)云'如是我聞'，結(jié)集之語。又阿難無我，假言我我。汝我未除，不得我我。又阿難稱我，以對后人，爾今稱我，親承嚴(yán)扆，此而不類，何以逃辜！"李榮說："大道老君，皇帝所尚。何物綠精胡子，剃發(fā)小兒，起自西戎，而亂東夏。"靜泰說："如來出現(xiàn)，彼處為天中；我皇御宇，此間為地正。佛法有囑，委以皇王，有感必通，何論彼此！……請商略汝家之穢法。無知鬼卒，可笑顛狂?；蚧要z圍身，或牛糞涂體，或背擎水器，或背負(fù)楊枝，或解發(fā)卻拘，交繩反系，以廁溷而為神主，將井窖而作靈師。自臣奴仆之辭，又引頑愚之稱。醮祭多陳酒脯，求恩唯索金銀。禮天曹而請福，拜北斗而祈壽。淫祀之黨，充斥未亡；衒惑之徒，罝罔綱紀(jì)。加又扣頭搏頰，銜板纏緋，三點九閟之方，丹門玉柱之術(shù)。既無慚于父子，寧有愧于弟兄！并是汝天師之法，豈非汝之教耶？"李榮被問得無言以對，唐高宗令李榮退場，第二天派給事王君德責(zé)怪李榮，把他遣返梓州（治今四川三臺縣）。道士們都指望李榮戰(zhàn)勝靜泰，結(jié)果十分失望。唐高宗欣賞靜泰的學(xué)識和辯才，動員他還俗當(dāng)官，他說："夙昔素心，常懷出俗。遠(yuǎn)同法王之棄俗，近喻巢、許之解網(wǎng)。俗榮非其所慕。"唐高宗便指示有關(guān)部門："東都敬愛寺大德未臨，可以泰居之。其所須侍者，任取多少。"當(dāng)時其余大德，只允許配置一個侍者，但靜泰"別敕垂顧，使將五人入寺"。（《集古今佛道論衡》卷?。┰谶@一回合中，佛道雙方都有作偽、詭辯、謾罵、詆毀的行為，佛教徒做得更突出，甚至幾次請求唐高宗將對方辯手處死，但由于佛教徒思維敏捷，能言善辯，使得道教徒敗下陣來。

　　洛陽的佛道之爭仍在繼續(xù)。萬歲通天元年（696），洛陽福先寺僧人惠澄請朝廷下令銷毀《老子化胡經(jīng)》，武則天敕令秋官侍郎劉如睿等八學(xué)士"各為議狀，皆言漢隋諸書所載，化胡是實，不當(dāng)除削"。（《佛祖統(tǒng)紀(jì)》卷四十）當(dāng)初武則天生唐中宗時難產(chǎn)，祈求佛教保佑，提出孩子出生后，將歸依三寶，請僧人玄奘屆時為孩子授戒。玄奘稟告武則天必定平安順利生下一個男嬰。唐中宗出生后，由玄奘收為徒兒，號為"佛光王"。神龍元年（705），唐中宗在洛陽恢復(fù)皇位，詔令佛道二教的代表來洛陽皇宮內(nèi)辯論《老子化胡經(jīng)》的真?zhèn)危俟賲⑴c旁聽。僧法明質(zhì)問道士說："老子化胡成佛，老子為作漢語化，為作胡語化？若漢語化胡，胡即不解。若胡語化，此經(jīng)到此土，便須翻譯，未審此經(jīng)是何年月、何朝代，何人誦胡語，何人筆受？"道士被問得啞口無言。九月十四日，唐中宗指示各地官吏銷毀偽《老子化胡經(jīng)》，在洛陽白馬寺把這件事刻碑豎立，永遠(yuǎn)生效。這引起了道教徒的不滿，但唐中宗強(qiáng)令在全國范圍內(nèi)執(zhí)行，下敕說："如聞天下諸道觀皆盡《化胡成佛變相》，僧寺亦畫玄元（老子）之形，兩教尊容，二俱不可。制到后限十日內(nèi)并須除毀，若故留，仰當(dāng)處官吏科違敕罪。其《化胡經(jīng)》，累朝明敕禁斷，近知在外，仍頗流行。自今后，其諸部《化胡經(jīng)》及諸記錄有化胡事，并宜除削。若有蓄者，準(zhǔn)敕科罪。"洛陽大恒道觀主桓彥道等道士上表反對，唐中宗對表文作出批示，揭穿《老子化胡經(jīng)》的諸多造偽漏洞，表白自己的公正態(tài)度。這份批示說：朕"豈忘老教，偏意釋宗？朕志款還淳，情存去偽。理乖事舛者，雖在親而亦除；義符名當(dāng)者，雖有怨而必錄。……至于[老子]《道德》二篇，妙絕希夷之境，天竺有空二諦，理秘真如之談，莫不敷暢玄門，闡揚至賾，何假《化胡》之偽，方盛老君之宗？[《老子化胡經(jīng)》]義有差違，文無典故，成佛則四人不同，論弟子則多聞舛互。尹喜既稱成佛，已甚憑虛，復(fù)云化作阿難，更成烏合。鬼谷、北郭之輩，未踐中天；舍利、文殊之倫，妄彰東土。胡漢交雜，年代亦乖。履水而說涅槃，曾無典據(jù)；蹈火而談妙法，有類俳優(yōu)。誣詐自彰，寧煩縷說！經(jīng)非老君所制，毀之則匪曰孝虧；文是鄙人所談，除之則更彰先德。來言雖切，理實未安，宜悉朕懷，即斷來表。"（《宋高僧傳》卷十七《唐江陵府法明傳》）道士們遭到皇帝當(dāng)頭一棒，不敢再繼續(xù)抗?fàn)帯?/p>

　　2．唐高宗抬高道教地位

河南洛陽上清宮

　　盡管道教同佛教斗爭屢屢敗陣，李唐皇室對佛教表示出多于對道教的好感，但皇室決不肯放棄神化自己特殊血統(tǒng)的神圣光環(huán)，因而竭力抬高道教，提升"圣祖"的地位。龍朔二年（662），唐高宗詔令洛州長史譙國公許力士，"于[洛陽]邙山建上清宮以鎮(zhèn)鬼"，竣工后，唐高宗下令設(shè)醮，傳太上老君現(xiàn)身，"百官進(jìn)表稱賀"。（《全唐文》卷九百三十三，杜光庭《歷代崇道記》）乾封元年（666），唐高宗到泰山封禪后，專誠赴老子的故鄉(xiāng)拜謁老君廟，給老子上尊號"太上玄元皇帝"，創(chuàng)置祠堂，設(shè)令、丞各一員，把當(dāng)?shù)赜少裰莨汝柨h改名為真源縣（今河南鹿邑縣），縣內(nèi)李氏宗姓皆免除徭役一年。后來，唐玄宗極力提高老子的地位。但在實際上，道教勢力遠(yuǎn)不能同佛教相比。唐初佛道斗爭中，唐太宗親臨長安弘福寺，向五位大德表白自己的苦衷，說："比以老君是朕先宗，尊祖重親，有生之本，故令在前。……今李家據(jù)國，李老在前；若釋家治化，則釋門居上。"他提醒僧人注意二教的實際處境，說："自有國以來，何處別造道觀？凡有功德，并歸寺家。國內(nèi)戰(zhàn)場之始，無不一心歸命于佛，今天下大定，唯置佛寺。"（《集古今佛道論衡》卷丙）中唐時期，彭偃說："當(dāng)今道士，有名亡實，時俗鮮重，亂政猶輕。唯有僧尼，頗為穢雜。"（《舊唐書》卷一百二十七《彭偃傳》）唐末道士杜光庭中和四年（884）十二月十五日上奏《歷代崇道記》，說："國初已來所造宮觀，約一千九百馀所，度道士計一萬五千馀人。"（《全唐文》卷九百三十三）而會昌毀佛勒令佛教徒還俗，共計260500人，唐朝立國266年間的道教徒總數(shù)，僅僅是會昌時期佛教徒總數(shù)的十七分之一。

　　3．初唐帝室與道士的交際

　　南朝道教領(lǐng)袖陶弘景長期隱居江蘇句容縣茅山華陽洞，創(chuàng)立了道教派別茅山宗。初唐諸帝都同道士親密來往，其中嵩山道士多為茅山宗祖師。嵩山在今河南登封市西北，是五岳中的中岳。嵩山又叫嵩高山，有72峰，最高峰叫峻極峰，其余著名者東邊為太室山，西邊為少室山。道教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的說法，嵩山是第六小洞天，叫做司馬洞天。嵩山成為道教圣地由來已久，北魏時，這里曾建中岳廟，著名道教領(lǐng)袖寇謙之入北山修道七年。唐高宗上元（674-676）初年，洛州告成縣（今登封市）農(nóng)民獻(xiàn)上一塊入嵩山采藥時獲得的石頭，說是寇謙之"刻石為記，藏于嵩山"的，唐高宗詔令"藏于內(nèi)府"。石頭上有很多"奧不可解"的銘文，被人加以猜測。如說"木子當(dāng)天下"，是預(yù)言李（木子合成李字）氏受天命建立唐朝；"止戈龍"是預(yù)言武（止戈合成武字）則天篡權(quán)當(dāng)真龍?zhí)熳樱?quot;李代代，不移宗"，是預(yù)言唐中宗復(fù)位，李氏政權(quán)代代延續(xù)；"中鼎顯真容"，"中"是廟諱，指唐中宗，"真"是謚號，指唐睿宗，這句是預(yù)言這兩位皇帝被黜而復(fù)出；"基千萬歲"，"基"是唐玄宗的名字隆基，"千萬歲，蓋歷數(shù)久長也"。（《朝野僉載》卷五）

　　顯慶年間（656-661），唐高宗聽說葉法善擅長法術(shù)，能用符箓驅(qū)使鬼神、祭祀祈禱、治療疾病，就把他征至長安，將加爵位，固辭不受，求為道士，于是留在內(nèi)道場中擔(dān)任御用內(nèi)供奉道士。葉法善隨唐高宗來洛陽，在凌空觀設(shè)壇醮祭，城中士女，觀者如云。突然，數(shù)十位觀眾自投火中，其余人大驚失色，急忙救出投火人。舊史記載葉法善解釋說："此皆魅病，為吾法所攝耳。"（《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一《方伎傳》）一問，果然如此。葉法善于是為他們禳除災(zāi)祟，他們得以康復(fù)。葉法善歷經(jīng)唐高宗、武則天、唐中宗、唐睿宗四朝，50多年間，或往來于名山，或出入于宮廷。武則天時宮廷在洛陽，其事跡已湮沒無聞。景龍四年（710），凌空觀失火，燒毀了所有的東西，"惟有一真人巋然獨存，乃泥塑為之"。于是改觀名為"圣真觀"。（《朝野僉載》卷一）

　　道士潘師正是茅山宗祖師王遠(yuǎn)知的弟子，王遠(yuǎn)知"盡以道門隱訣及符箓授之"。潘師正居住在嵩山逍遙谷，清凈寡欲，辟谷20多年。唐高宗幸東都，征請來見，問他"山中有何所須"，他答道："所須松樹清泉，山中不乏。"唐高宗、武則天對他甚為尊敬，挽留他連住兩夜，才放他回山。接著，唐高宗敕令在逍遙谷修造崇唐觀，在嶺上另修精思觀供他居住。調(diào)露二年（680）二月，唐高宗偕武則天及太子李賢前來拜訪，都向潘師正行拜禮。此前一天，贈已故王遠(yuǎn)知為太中大夫，贈謚號升真先生。光宅元年（684），武則天在洛陽贈王遠(yuǎn)知金紫光祿大夫，天授二年（691）又在洛陽改謚他為升玄先生。永淳元年（682），潘師正去世，唐高宗、武則天追念不已，對他贈太中大夫，賜謚號體玄先生。同年，在嵩山南坡營建奉天宮，唐高宗敕令正對逍遙谷特置一門，稱作仙游門，在北面置尋真門，都是為了給潘師正揚名。當(dāng)時太常寺新造樂曲，唐高宗命以《祈仙》、《望仙》、《翹仙》為曲名。潘師正的傳人是吳筠，他考進(jìn)士不中第，"乃入嵩山，依潘師正為道士，傳正一之法，苦心鉆仰，乃盡通其術(shù)"。吳筠于唐玄宗開元年間游歷江南，后征入長安，待詔翰林。他看到朝政日益敗壞，預(yù)知天下將亂，多次上表請求還嵩山，未蒙批準(zhǔn)。與潘師正同時隱于嵩山的道士劉道合，也由唐高宗敕令在隱所置太一觀以供居止，還征召入洛陽皇宮，加以尊寵。麟德二年（665）東封泰山之際，久雨不止，唐高宗請他在宮城儀鸞殿作法止雨，舊史說片刻工夫天氣轉(zhuǎn)晴，唐高宗很高興。唐高宗命他合煉長生不老仙丹，藥成獻(xiàn)上。咸亨年間（670-674），劉道合去世。永淳元年（682）營建嵩山奉天宮時，遷葬劉道合，其弟子開棺后見他只?？掌ぃ成祥_裂，齒骨俱已不翼而飛，就匯報他已尸解，蟬蛻仙去。唐高宗極不高興，抱怨道："劉師為我合丹，自服仙去。其所進(jìn)者，亦無異焉。"（《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二《隱逸傳》）

　　4．武則天改道先佛后為佛先道后

　　武則天作為唐高宗的皇后，積極參與執(zhí)政，在政治生活中頻頻亮相，有時表現(xiàn)出媚唐的架勢。唐高宗上元元年（674）臘月，她上表提出12項建議，其中一項是："國家圣緒，出自玄元皇帝，請令王公以下皆習(xí)《老子》，每歲明經(jīng)，準(zhǔn)《孝經(jīng)》、《論語》策試"。（《資治通鑒》卷二百零二，上元元年）這是把《老子》這部書提升到同儒家經(jīng)書一樣高度的經(jīng)典地位，作為明經(jīng)科考試的一個內(nèi)容。后來唐玄宗在長安、洛陽設(shè)置崇玄學(xué)、崇玄館，在科舉考試中設(shè)立道舉，武則天這項建議為這些措施的出臺作了必要的鋪墊。后來，武則天利用佛教改朝換代，將李唐皇室的道先佛后政策調(diào)整為佛先道后。洛陽大恒觀教主杜乂，自小便出家當(dāng)?shù)朗?，道士們佩服他的學(xué)問和道行，稱他為"煉師"。他"游心《七略》（西漢的圖書目錄分類著作），得理三玄（《周易》《老子》《莊子》），道術(shù)之流，推為綱領(lǐng)"。他看到武則天崇奉佛教，于是請求棄道入佛。武則天親加恩準(zhǔn)，把他轉(zhuǎn)入佛授記寺?lián)嗡轮?，法?quot;玄嶷"，寓意為道士中出類拔萃的聰明人。他參與翻譯佛經(jīng)，"悉彼宗（原先崇奉的道教）之乖謬，知正教（佛教）之可憑"。有人問起他為什么改從佛教，他回答道："生死飚疾（人生短暫），宜早圖之。……有若環(huán)車望斗，劾鬼求仙，以此用心，非究盡也。"他于是撰寫《甄正論》一部，"指斥其失，令歸正真"。（《宋高僧傳》卷十七《唐洛京佛授記寺玄嶷傳》）這位新手在佛教界資歷太淺，沒有地位，武則天為了號召道士們向他學(xué)習(xí)，甚至賜予他"夏臘"（佛教僧齡）30年，使他"頓為老成"。（《南部新書》卷戊）

河南濟(jì)源濟(jì)瀆廟

　　但武則天并不因為抬高佛教就冷落道教，除了上文提到的事跡，還有一些事例。文明元年（684），武則天在金闕亭設(shè)置一所女道士觀，讓剛?cè)ナ赖恼煞蛱聘咦诘膶m女們出家，又在嵩山奉天宮設(shè)置一所道觀。（《唐會要》卷五十《雜記》）同年武則天欲遍封諸武為王，傳太上老君在虢州閿鄉(xiāng)縣（今靈寶市）現(xiàn)身，托人轉(zhuǎn)告武則天："國家祚永而享太平，不宜有所僭也。"武則天取消了偏袒諸武的計劃，"乃舍閿鄉(xiāng)行宮為奉仙觀"。后來為追薦亡夫唐高宗，"又舍中岳奉天宮為嵩陽觀"。（《全唐文》卷九百三十三《歷代崇道記》）垂拱四年（688），武則天改稱嵩山為"神岳"，封嵩山神為"神岳天中王"。天授三年（692），長安金臺觀道士馬元貞奉武則天之命，"往五岳四瀆投龍功德"。他來到河南濟(jì)源市王屋山，在濟(jì)瀆廟中行道，宣讀御詞，設(shè)醮投龍，濟(jì)源縣丞、濟(jì)瀆令等官員一并參與活動。（《唐文續(xù)拾》卷九，馬元貞：《奉仙觀投龍記》）萬歲通天元年（696），武則天赴嵩山行封禪禮，把嵩山神升格為"神岳天中皇帝"，其妻靈妃為"天中皇后"。神功元年（697），武則天征召四川成都茅山宗道士王玄覽來洛陽，但他在途中病逝。著名茅山宗道士河內(nèi)溫縣（今河南溫縣）人司馬承禎，是嵩山道士潘師正的徒弟，得其師傅符箓及辟谷導(dǎo)引服餌術(shù)的正傳。武則天久聞大名，曾把司馬承禎從浙江天臺山征召入神都洛陽，手書褒美。不久，他請求還山，武則天命麟臺監(jiān)李嶠代表自己在洛橋東為他餞行。道教神仙中有王子晉（又稱王子喬），被說成是周靈王的太子，"好吹簫作鳳凰鳴，游伊、洛之間"。道士浮丘公接他上了嵩山。30多年后，他帶話給家人："七月七日待我于緱氏山頭。"這天，家人果然見他乘白鶴飛止緱氏山頭，但可望而不可即，幾天后他才離開。"后立祠于緱氏及嵩山。"（《太平廣記》卷四《王子喬》）武則天年邁，期待健康長壽，特地創(chuàng)設(shè)官署控鶴府，以美男子張易之、張昌宗兄弟為控鶴府內(nèi)供奉。權(quán)貴武三思奏稱張昌宗是王子晉的后身，武則天遂命張昌宗"被羽衣，吹簫，乘木鶴，奏樂于庭，如子晉乘空"。（《舊唐書》卷七十八《二張傳》）圣歷二年（699），武則天因病欲祭祀嵩岳少室山，路過緱山，拜謁升仙太子廟，自己無力繼續(xù)前進(jìn)，就派給事中閻朝隱前去少室山為自己祈禱。武則天還撰寫了《升仙太子碑》文，這塊碑至今仍然矗立在偃師市緱山上。1982年，在嵩山峻極峰北側(cè)大石縫中發(fā)現(xiàn)了一枚金簡，長36.3厘米，寬8.2厘米，重247克，黃金純度超過96 %。金簡正面鐫刻雙鉤楷書銘文，共3行63字，云："上言：大周國主武曌，好樂真道，長生神仙。謹(jǐn)詣中岳嵩高山門，投金簡一通，乞三官九府除武曌罪名。太歲庚子七月甲申朔，七日甲寅，小使臣胡超稽首再拜，謹(jǐn)奏。"所謂"三官九府"，即道教所說天、地、水三官和各方神仙洞府。武則天長期任用酷吏，濫殺無辜，晚年意識到自己是"淫刑之主"（《舊唐書》卷九十六《姚崇傳》），產(chǎn)生負(fù)罪感的同時，深為遭受報應(yīng)而擔(dān)憂，于是派遣使臣胡超，于久視元年（700）七月七日在嵩山投放除罪金簡，向道教諸神祈求消除自己的罪行，解除各種災(zāi)厄。

武則天除罪金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