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治省政,霹靂和風(fēng)

二、平陰懲吏

閥亂:韓復(fù)榘由一介武夫到亂世梟雄的傳奇 作者:野芒


  殺了張守仁,一時間全省震動,韓復(fù)榘借機著力整頓吏治,不是在省府各處訓(xùn)導(dǎo),便是到下面各縣巡視。

  這日,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韓復(fù)榘帶著省府秘書長張紹堂到了平陰縣城。

  平陰縣長王珊多帶著眾人把韓復(fù)榘一行迎進城去,安排到茂源鹽店里住下,應(yīng)酬幾句,定下明天早上七點到禮堂集合聽訓(xùn)話,便退了出來??h里的財政科科長丁世恭湊上前去問:"縣長,咱就這么著了?我怎么覺得心里不踏實。"王珊多大大咧咧地說:"我在西北軍多年,對主席的脾氣知根知底,你不招待他,他倒高興,夸你節(jié)約愛民,你要是招待他,他反而挑剔讓你下不來臺。你們沒聽說過嗎?主席到金鄉(xiāng)視察時,縣長李世傳備了酒宴,讓主席劈頭蓋臉好罵一頓,臨了還給他記一大過。費力不討好的事兒咱不做。"王珊多在西北軍二十八師做過書記官,主席的事自是比別人摸底,眾人聽了都沒有話說,只是丁世恭道:"我總覺得咱們這么著不是個事兒。"王珊多說:"你就別杞人憂天了,省里來的公文不是也寫得明白嗎?不得招待以節(jié)省財力。"眾人不再說什么,各自散了。

  鹽店里,韓復(fù)榘與張紹堂洗漱一番,略歇了歇,便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張紹堂見帶來的手槍隊百十號人還在外邊轉(zhuǎn)悠,上前悄悄一問,才知他們晚飯還沒著落,便將楊樹森叫到一邊道:"瞧著這個王珊多是個棒槌,腦瓜兒不開竅,我去敲打他一下。"韓復(fù)榘自打上任山東,斷不了在下面各縣巡視,立的規(guī)矩便是不得酒宴鋪排招待,他自己隨便找去處吃飯,也確實簡單儉樸??煽h長們知道閻王好送,小鬼難纏的理兒,對韓復(fù)榘是你咋說我咋辦,對他的手下卻都使些變通手段,像對手槍隊,有的便是偷偷往他們口袋里塞些錢,讓他們自己下館子吃喝,落得兩邊高興。有的也備點兒便飯招待,像王珊多這般直接給個冷屁股的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張紹堂自告奮勇去找王珊多,其實是有自己的小算盤。他徑直到了縣府,與王珊多說過幾句場面上的話,便直接道:"王縣長,我有個事兒想麻煩你。"王珊多道:"秘書長客氣了,什么事盡管吩咐。"張紹堂說:"有兩個同鄉(xiāng)一直跟我處得不錯,他們多次找上門來求我給找個差事做做,實在推不出去,只好請王縣長幫忙了。"王珊多沉吟起來。

  張紹堂又道:"王縣長也不要太為難了,給他個平常職位就成,薪水也不要多了。再說,這兩個人還要過些日子才能到差。"王珊多道:"眼下縣上還沒有空位子。這樣吧,過些日子要是空出位子來,我一定安排。"張紹堂一口悶氣堵在了心口窩里。

  其實這是張紹堂使慣了的發(fā)財手段。他薦的這倆人天底下根本沒有,自然永遠也不會到差,有些縣長心眼兒活泛,一聽秘書長開口,便心知肚明,一口應(yīng)下來,往后每到月底,便把一兩百元的薪水送到張紹堂手上。一個縣交的錢雖是不多,可山東一百零八縣,一個月便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張紹堂管這一手叫做老虎吃螞蚱--零拾掇。在山東走過的縣里,只要他張紹堂開口,還沒人說個不字,沒想到在平陰縣卻遇到了這榆木疙瘩。

  張紹堂暗暗咬牙,臉上依然笑嘻嘻地道:"既然不好安排那就不麻煩王縣長了。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平陰吃飯的地方在哪兒?手槍隊的弟兄們肚子都叫喚起來了。"偏這王珊多是個直腸子,話說到這分兒上,仍是沒轉(zhuǎn)過彎兒來,道:"離著你們住的去處不遠呀,從門前往東走百十步就是。"張紹堂起身就走,王珊多還在后邊喊道:"找個人領(lǐng)你們?nèi)ィ?quot;張紹堂氣哼哼地到了鹽店,手槍隊的幾個小頭兒圍上來,張紹堂唉了一聲道:"看來咱們都不放在王縣長眼里呀,大伙兒自己找去處填肚子吧。"手槍隊都是主席身邊的人,到哪兒別人都是高看一眼,不敢招惹。一聽張紹堂這話便都陰下臉來,張紹堂使個眼色道:"弟兄們先找個地方對付過這一頓飯去,瞅個空子在主席面前給王珊多上上眼藥,要不,我看他眼珠子長到頭頂上去了。"張紹堂與韓復(fù)榘到外邊吃罷晚飯,回到鹽店,在院里散步溜食兒,走過手槍隊住的屋子門口時,聽到里邊高一聲低一聲地正說得熱鬧。

  "平陰縣的街道真臟!""可不是咋的?剛才吃飯時,我跟一個老頭兒說了幾句。他說平陰縣府時常白天見不到人,也不知道他們都干啥。"韓復(fù)榘停了步子,側(cè)了耳朵聽起來,屋里的人說得起勁兒。

  "俺聽一個掌柜的說,他頭晌八點多往縣府里送貨,十回倒有九回縣里的師爺還沒起床呢。""我也問了幾個人,就沒聽一個說這縣長好的。"韓復(fù)榘眉毛擰成了疙瘩,吐了一口唾沫,一跺腳走了。

  第二天,天剛放亮,韓復(fù)榘帶人進了平陰縣府,到了禮堂,抬頭見東南角影影綽綽像有兩個影兒,便問道:"是誰?"兩個人聽到問話走上前來,敬過禮立正站好,一個道:"報告主席,我是財政科長丁世恭。"另一個說:"報告主席,我是第一區(qū)區(qū)長何傳新。"韓復(fù)榘點了點頭,沒有做聲。不多時,幾十個人走了進來。又過了一會兒,王珊多方到了,上前向韓復(fù)榘敬禮,韓復(fù)榘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不冷不熱地問道:"王縣長,昨日我說幾點集合來著?""七點。"韓復(fù)榘轉(zhuǎn)身問張紹堂:"現(xiàn)在是幾點?"張紹堂說:"七點過五分。"王珊多摸出懷表看了,道:"六點五十六分呀。""我的表跟青島的標準時間一個樣,也早過了七點了!"韓復(fù)榘喝道。王珊多嚇了一跳,沒敢再開口。

  這時,縣公安局長唐興階一步跨進門來,韓復(fù)榘指著他大喝一聲:"你遲到!給我跪下!"唐興階嚇了一跳,見是韓主席發(fā)話,不敢分辯,老實在公案前邊跪了。

  這時,文書何傳鐸與錄事邵康候一齊走了進來,韓復(fù)榘指著唐興階的左邊道:"你們遲到,也到那邊跪好!"兩人紅了臉剛剛跪下,會計葛衍錄走了進來,一看同事跪在地下,沒有說話,趕緊跪在了他們旁邊。

  韓復(fù)榘倒嗤地笑出聲來:"這個小年輕的還有點兒眼色。"平陰縣的公務(wù)人員接二連三地從門外走進來,也都在公案前跪了。不一會兒公案前便跪滿了,韓復(fù)榘便喝令再到的都站到禮堂西邊去。

  禮堂里跪著站著的沒一個敢說話走動,王珊多不住地擦汗。看看差不多了,韓復(fù)榘下巴向王珊多一挑道:"點名!"王珊多心驚肉跳,手忙腳亂,拿了名冊走到眾人跟前,顫著聲兒問道:"財務(wù)局的到齊了嗎?"人叢中有個聲音答道:"齊了!""實業(yè)局的呢?"人叢中另一個聲音答:"都來了。""教育局?"西北軍時就有規(guī)矩,點名都是一個一個叫名字一個一個喊到,韓復(fù)榘主魯后依葫蘆畫瓢,也是這么點,像這么一撥一撥成堆點的從來沒有過。韓復(fù)榘再也壓不住心頭火,一步上前,猛地一把將名冊從王珊多手里抄了過去,瞪圓了眼珠子厲聲喝道:"你識字嗎?你會點名嗎?"王珊多嚇了一跳,差點兒坐倒在地。

  韓復(fù)榘幾步上了講臺,把名冊啪地往公案上一摔,向站在一邊的手槍兵喊道:"來呀!把跪著的、西邊站著的一個不留全摘了符號!""是!"手槍兵答應(yīng)一聲,擁上前去,七手八腳從眾人身上摘徽章。

  摘了徽章便是革掉職務(wù),砸了飯碗,這還了得!眾人臉色頓時白了,可眼下又求不得情,說不得理,只能大眼瞪小眼,任手槍兵像掰棒子一樣,在人叢中一個一個把徽章摘了去。幾個機靈的,趁著混亂偷偷把徽章摘下藏了,手槍兵到了跟前時,便胡亂一指道:"讓那一位弟兄摘去了。"禮堂外邊還有幾位因為遲到?jīng)]敢進門,正隔了窗子瞅動靜,眼見勢頭不對,掉頭跑沒了影兒。

  亂了一陣,手槍兵把摘下的徽章堆到了案子上。韓復(fù)榘擰著眉毛哼了一聲,開口道:"你們天天吃得飽飽的,正事兒不干,光養(yǎng)豬油啦?還要你們造福地方?不禍害百姓就燒高香了。指望你們打土匪?我看你們就是些土匪,官土匪!"唾沫星子飛著,放開嗓子罵了半天,韓復(fù)榘方道:"王珊多,撤職!"韓復(fù)榘向東邊站著的幾十個人掃了一眼,見財政科長丁世恭生得肥頭大耳,是個福相,便指了他道:"縣長由你來當。"丁世恭臉皮漲得通紅,吭哧了半天才說:"請主席給我發(fā)個執(zhí)照。""你還要個執(zhí)照?"韓復(fù)榘略略想了一想,道,"那好,就給你個執(zhí)照。"從口袋里掏出個小本子,順手撕下一張,拿起筆來寫道:"任命丁世恭為平陰縣縣長。韓復(fù)榘。"寫好把紙折起來,上前去就手放進了丁世恭上衣的口袋里。

  丁世恭感激地說:"謝謝主席!不過,縣政府連個錄事也沒有,公事怎么辦呀?"韓復(fù)榘道:"學(xué)校里不是有小學(xué)生嗎?叫幾個來寫寫就行,我又不嫌字丑!"丁世恭連聲說是。

  韓復(fù)榘又朝跪在地上的唐興階看了一眼,轉(zhuǎn)身出了禮堂。

  禮堂外的空地上,縣里的軍警早已排好了隊伍,不少百姓圍在一旁看熱鬧。韓復(fù)榘把三個巡官叫到跟前,背了手,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

  三個巡官有點兒慌神,站在那兒不敢動彈。韓復(fù)榘指了其中一個高個子問:"你,叫什么?""報告主席,我叫丁長庚!""干巡官幾年了?""報告主席,三年!"丁長庚人長得高大,說話嗓門兒也響亮,韓復(fù)榘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到看熱鬧的人群邊,向兩個士紳模樣的老頭子問道:"你們知道丁長庚是什么樣的人嗎?"兩位士紳心思轉(zhuǎn)得快,也樂得送個人情,便說:"我們家都在離這兒不遠,丁長庚的事兒都知道些。"兩人七七八八給丁長庚說了許多好話。

  韓復(fù)榘點點頭,回到軍警隊前,又拿出本子寫了"任命丁長庚為平陰縣公安局長,韓復(fù)榘",撕下來給丁長庚遞了過去,道:"你給我好生干,要是出了岔子,老子捶死你。""卑職一定盡力!"這番事處理停當,韓復(fù)榘回了禮堂,瞪著眼盯了眾人半晌,拿起名冊啪地一摔,說道:"散了,革了職的立馬滾出平陰去。"革了職的人丟了魂一般出了禮堂,亂紛紛向大門口走去。韓復(fù)榘突然想起什么,急步出了禮堂,指著他們向軍警命令道:"你們兩個押解一個,限他們今天離開平陰,不要叫他們偷了縣上的東西去!"丁長庚傳下口令,軍警們立馬動起來,向著往外走的那些人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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