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組織(1921—1927)

北伐(1)

毛澤東傳(最新版全譯本 插圖本) 作者:(美)特里爾 著;胡為雄,鄭玉臣 譯


  1926年12月,國民黨北伐軍占抵武漢,城內一時間隨時可見穿新式綠軍裝和戴大檐帽的將士。國民黨左派政府和少數(shù)共產黨人一起,企圖控制迅速發(fā)展而又難以駕馭的中國革命局勢。蔣介石則遠在東邊的南昌,自成一統(tǒng)。到1927年春,武漢成了中國革命運動的重地,但其內部卻正在分崩離析。

  共產黨和國民黨———像若即若離的一對———都把他們的總部遷到武漢。

  國民黨組織為毛澤東找到了一座雅致的別墅。[43]這所別墅原屬一位商人?;疑拇u墻隔開了大街的喧囂,裝飾著黑色豎板的房間圍成一個院子。

  楊開慧從長沙搬來與毛澤東住在一起,她的母親也帶著毛澤東的兩個孩子來了,一住就是幾個月。另外一間臥室則給來自廣東的農民運動組織者彭湃居住。毛澤東甚至還有一間書房,他在書房里最終完成了關于湖南農民問題的文章。

  毛澤東部分時間用來教課。在附近一家有紅柱和拱廊的大宅第里,成立了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武漢分部,它仍然是國共兩黨聯(lián)合創(chuàng)建的。1927年上半年,毛澤東在這里給來自湖北、湖南、江西和其他省份的學員講課。

  毛澤東感覺到武漢的政治氣候在轉陰。陳獨秀教授并不喜歡《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向導》上只發(fā)表了其中的一部分,整篇報告———還有陳獨秀的否定性評價———發(fā)表在湖南的一家刊物《戰(zhàn)士》上。

  在武漢,毛澤東遇到了他在安源時的老同事李立三和劉少奇,他們正在這個中國的第二大工業(yè)城市開展勞工運動,并認為毛澤東過于關注農民問題。

  在共產黨內,毛澤東一直被認為是右翼分子而受到批評,現(xiàn)在他有些激進了,并且實際上很激進。他與國民黨為伍的日子即將過去。

  緊張的生活并沒有使毛澤東文思枯竭。他漫步在對峙于大江兩岸的龜山和蛇山。在蛇山,一座灰白色建筑使他迷戀,這座古塔便是建于公元3世紀的黃鶴樓。毛澤東身臨其境,陷入了沉思。

  也許是在中國悠久的文化傳統(tǒng)中———當然沒有完全離開政治———再次尋找到了精神寄托,毛澤東填寫了一首古體詞:

  煙雨莽蒼蒼,

  龜蛇鎖大江。

  他的思緒飛向了大自然,也飛向過去:

  黃鶴知何去?

  剩有游人處。

  把酒酹滔滔,

  心潮逐浪高?。?4]

  。

  他是否已把湖南的鄉(xiāng)村置于腦后?實情并非如此。他的思緒正遨游在另一個世界,臨江賦詩不過是一時的遣興。

  毛澤東面臨的問題———中國南部農民運動的高漲及他如何著手———也是整個時代面臨的問題。對于這個問題,人們在一系列會議上爭論不休,毛澤東每次都是引人注意的與會者,因為他那已經(jīng)流傳開來的《報告》,涉及當時最棘手的問題。

  然而,武漢政權的大多數(shù)領導者對湖南的革命熱潮還沒有清醒的認識。

  當毛澤東最終講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國民黨的領導者驚動了。毛澤東要求農民沒收地主的土地(方法很簡單,農民抗租不交),在國民黨的執(zhí)行委員會和新成立的土地委員會上他都為此出力。

  毛澤東在土地委員會講這番話時,可以明顯看到反對意見來自何方。湖南的軍官都是農民的剝削者,毛澤東一語中的,但這些軍官大都與國民黨親密無間。

  在廣東,國民黨采取激進措施可能代價較小,但在北伐的過程中這樣做幾乎等于自取滅亡,因為在廣東為國民黨效力的一大批北方官員都擁有土地。毛澤東清楚他正處在與國民黨決裂的邊緣。

  他嘲笑一位指責農民已經(jīng)被“簡直是赤化了”的軍事指揮官,他說:“這一點子赤化若沒有時,還成個什么國民革命!”國民革命的陣營正在分化。

  湖南并不是中國的典型。毛澤東從韶山回來,堅信農民的力量不可抗拒。但是,在1927年就提出中國應該走湖南的道路就大錯特錯了。

  毛澤東以前在上海時的上司、國民黨領導人汪精衛(wèi)寫信給毛澤東,指責他是一位煽動叛亂者。甚至來自長沙的一位密友———一位共產黨人,毛澤東親自挑選他擔任湖南省國民黨組織的領導人———也告訴土地委員會,說毛澤東的征收土地方案必然會引起“窮人和富人之間的激烈斗爭”。[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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