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節(jié)

情孽 作者:(美)露絲·哈雷斯(Ruth harris)著


  男人想要的一切鮑姆都有了:妻子。情婦。她們都愛他,都想得到他,都心甘情愿為得到他去拼搏。

  巴巴拉的要求是歇斯底里的,它建筑在他作出過的、但沒有遵守的諾言上;伊芙琳的要求是令人窒息的,它們建筑在他的罪過和她對他的占有上。

  一九七二年十月初的一個晚上,納特從巴巴拉的寓所出來。她要求他離開伊芙琳,搬過來和她住在一起。象以前許多次一樣,她以再也不與他見面相威脅。他們進行了一場痛苦的爭吵,最后在床上和解。之后,納特穿上衣服離開巴巴拉的寓所。在回家的路上,他在韋斯伯旅館的保羅酒吧停下來買個睡帽。

  巴巴拉,伊芙琳。巴巴拉,伊芙琳。

  在法律上。在感情上,伊芙琳占有他。艾爾法公司百分之六十屬于她。當她說如果他要永遠離開她,她要讓他分文皆無時,她并非在毫無根據(jù)的威脅。而且她還占有他身上那一部分——忠誠,溫柔,依賴。所以他需要她。

  他也需要巴巴拉,她給他以快感。她有地位,有身分。他對她的情欲比對以往他遇見過的任何女人都持續(xù)得長久、都更強烈。他不斷地想,也許他性的能力會逐漸衰退。但是它沒有衰退;兩個女人之間的爭奪戰(zhàn)看起來只是增強了這種能力。

  伊芙琳,巴巴拉;巴巴拉,伊芙琳。他恨她們,又需要她們。這使他陷入了瘋狂的境地。

  納特要了第二杯威士忌,這時他注意到酒吧間最里面那個女孩長得很可愛。金是的長發(fā),小小的乳房,沒戴乳罩,大約喬伊那個年紀。她朝他笑笑。他示意讓她過來,她便拿起酒杯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

  他給她付了飲料錢,又為每人要了一杯。喝完之后,他們一起離開酒吧間,到第八十大街東部一個地方她的那套小公寓房間去。

  脫衣服時,納特突然想起了帕爾梅·桑德斯。

  他意識到他三十歲時比現(xiàn)在聰明。那時,他知道睡一晚上就結束,沒有感情糾纏的性關系對他最合適。

  當他與這女孩做愛時,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幾個月以來,他第一次感到輕松自由,對付女人的唯一辦法是擁有更多的女人。

  納特希望他的妻子和情婦現(xiàn)在能看見他。

  1972年10月,杰克·羅伯遜逝世了。他在納特與伊芙琳戀愛時,曾做過納特的情敵,諾曼·諾爾也逝世了。他曾為伊芙琳設計了一件晚禮服,她度蜜月時帶在身邊。1972年10月,伊芙琳正在為她的生活拼搏,然而她失敗了。

  納特腦子里的那個想法不斷增長,到最后他無法抵制住它了。從辦公室回來的路上,他在德拉克旅館停下來,喝了幾杯飲料,然后讓一個女孩搭上他的車。她說要去漢特,納特邀請她到他家里去。

  “伊芙琳”他說,“我想讓你見……嗯……”

  “珍妮。”那女孩子說,表情有點迷惑。她看了看讓自己搭車的那個男人,又看看這個女人。她猜想,這女人是他的妻子。

  “珍妮?”伊芙琳不知道什么珍妮,她從沒聽納特提起過珍妮。珍妮是誰?

  “珍妮是我的一個朋友。對嗎?”納特遞給珍妮一杯飲料,自己躡飲自己那杯飲料。他的話含糊不清,他開始有點醉了。

  “是這樣,”女孩子說?!拔覀儎倓傉J識?!?br/>
  “事實是,”納特說:“我剛在途中讓你搭上了車。不是嗎?”

  那女孩有點不自在。她是性解放這一代人中的一員,她喜歡非正式的性關系,特別是與有魅力的陌生人,但她不是妓女。

  “聽著?!蹦桥⒄f,“謝謝你為我付了酒錢,“我最好離開這?!?br/>
  “見鬼,不行。”納特說,“戲還沒開場呢。”

  那女孩子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突然,伊芙琳明白了納特腦子里想的是什么,他想與這女孩上床睡覺,而且他想讓伊芙琳看著他做這事。

  “我想你最好走,”伊芙琳對那女孩說。

  “很抱歉。噢,伊芙琳。”那女孩說。

  “我想我們會很愉快的。”當伊芙琳在那女孩身后關上門時,納特說。傷害、羞辱和憤怒使伊芙琳想殺了他。她希望自己能把他消滅掉。她對自己這一愿望的強烈而感到害怕。

  “滾出去?!彼饨兄?,“從這里滾出去!”

  “親愛的?!奔{特說。

  “滾出去!”她叫著,她一直這樣叫喊著,直到他離開了家。

  伊芙琳一個星期沒聽到納特的消息。最后她接到維克多,海頓的電話。他說,他是以納特律師身分來跟她通話。他的委托人想知道伊芙琳是否要離婚。

  “他呢?納特想要離婚嗎?”伊芙琳對自己不得不向第三者打聽她丈夫的想法感到有失身分。

  “他沒有這么說。他想知道你是否想這么做?!本S克多說。

  伊芙琳不想離婚,她想要納特。盡管發(fā)生了這一切,她還想讓他回來。她恨自己想要他回來,因為這意味著要他再來傷害、欺侮、凌辱她,然而她還是想要他。

  “維克多,納特為什么不自己來問我?”

  “我不知道,也許是他害怕。你知道你曾對他很粗暴?!?br/>
  “我?我對他粗暴?”這真是難以置信。伊芙琳疑惑納特究竟和維克多說了什么。

  “他說你把他趕出來了。這很傷他的心?!?br/>
  “他告訴你他是怎樣傷害我的了嗎?”

  “瞧,伊芙琳,我不是婚姻辯護人,我只是一個律師?!?br/>
  “維屯多?”

  “什么事?”

  “你也是個朋友,對嗎?”

  他猶豫了一下說:“當然,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

  “那么,你為什么不來吃午飯?我想和你談談?!?br/>
  維克多義猶豫了一下。

  接著,他接受了她的邀請。

  “明天嗎?”伊芙琳問。

  “明天?!本S克多說。伊芙琳不能肯定他是否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許那人他醉得大厲害了,記不得說過的話了。但是他即使沒喝醉時,也總是挑逗她。

  伊芙琳給麗迪業(yè)放了假。她自己準備了蝦仁餡鱷梨,并把水果點心放在一個長方形的銀制托盤里。她心情很緊張,但很堅定。她想讓納待回來,維克多是使納特回來的籌碼。

  他們一直談些表面的話題。直到吃完鱷梨,伊芙琳才問維克多,自上次見面,他們有多長時間沒見面了,她想讓他想起艾克斯頓家的晚會和晚會上發(fā)生的那件事。

  “有幾個星期了。”維克多躲躲閃閃他說。他看起來不大自在。伊芙琳不知道怎么處理這種局面。她原以為維克多會主動的。畢竟他一直都是很放肆的。

  “你喜歡吃點甜食嗎?伊芙琳走進廚房,端來那盤點心。她把咖啡壺從餐柜上的加熱器上拿下來,給每人倒了一杯咖啡。

  “我猜你和納特有些麻煩事?!本S克多說。

  “所有的婚姻部有曲折?!币淋搅照f?!暗牵椰F(xiàn)在不想談我的婚姻。”

  “噢?!?br/>
  “事實上,我想,我們也許,你知道——”伊芙琳盡可能地直截了當?!澳阒?,你那天晚上說的話?!?br/>
  “說什么?”維克多喝了一大口熱咖啡,有點噎住。他從桌上的瓶子里倒了一杯白葡萄酒。

  “說你……你和我……”伊芙琳不知道怎么說下去,用什么詞,她伸出手臂,把手放在維克多那昂貴的黑絲綢外衣袖口上。看他沒有躲開,伊芙琳的手又繼續(xù)向下移動,開始撫摸他的手背。

  “你是讓我和你通奸嗎?”維克多的表情象一頭落入陷阱的野獸。他猛地把手拿開。

  “你說過你想?!?br/>
  “我說過許多事情,”

  “那個吻……在門廳里。”

  “看在上帝的面上,伊芙琳,我是吻了你??烧l知道?也許我還撫摸了你的大腿,那并不說明……”

  “不說明什么?”

  “我想與你睡覺?!?br/>
  “你的意思,你只是出于禮貌?’、

  “有點?!本S克多的目光游移不定,他沒有看伊芙琳?!叭巳巳绱?。你知道,我是說講空話?!?br/>
  “我不這樣?!?br/>
  “那么你是個例外。”

  伊芙琳意識到談話已轉到她這方面來,她恨自己說話的那種嘶嘶的語調,那語調在她聽來謹小慎微,就象在大學里,當她告訴埃尼她不能那么做,因為本分女孩干部不那么做時一樣。

  現(xiàn)在一切都顛倒了過來。伊芙琳向一個她以為想得到她的男人先邁出了一步,非常嚴肅的一步,而他卻告訴她,他并不想到那么做。

  “維克多,我只是想我們在一起也許不錯?!?br/>
  “伊芙琳?!彼林氐貒@了口氣,喝完杯子里的酒,又倒了一杯。當他喝下一半之后,他的不自在表情仿佛消逝了?!扒?,伊芙琳,我剛過五十六歲。這些日子,我的精力和沖動是有限的,時間很短,但我希望它是為二十歲的女人準備的。我喜歡她們年輕,回為這使我覺得自己年輕了,即使只有那么一會兒。”

  他靠在椅背上,解開前克衫的扣于,閑手掐住腰。這時,伊芙琳能看見被精心裁剪的衣服掩蓋起來的圓滾滾的肌肉。她頭一次注意到他面頰上,鼻子上布滿了細碎的毛細血管網(wǎng)。他使人感到厭惡。想到他那圓滾滾的,膨脹的身體壓在她身上,令她毛骨驚然。她一定是瘋了,才會想和維克多·海頓上床睡覺。維克多·海頓,濕漉漉的吻。軟弱無力的性功能。

  “我想,等你六十歲時,你想要二十五歲的?!?br/>
  維克多搖了搖頭?!澳菚r,我想要十五歲。”

  “我明白了,伊芙琳說。令人傷心的是,當他六十歲時,他能找到十五歲的人。而她現(xiàn)在還沒到五十歲,卻不能找到任何人。任何年齡的。

  “瞧,伊芙琳,如果你覺得精力旺盛,給你自己找個年輕的小伙子,一個能整夜保持不衰的小伙子。相信我的話,你會覺得非常愉快的,值一百萬美元?!?br/>
  “我會想想的,維克多?!?br/>
  “再見,孩子?!彪r兒多走對說,伊芙琳注意到他免去了通常的吻別。

  她獨自呆在房間里。她把干餐用的碟子堆放在廚房的洗碗機里,把那些座墊放進洗衣籃里。她把維克多留在咖啡桌上的酒杯拿走。又倒空了煙灰罐。當她干完之后,房間看起來仿佛沒有人來過。

  然而她無法擦去留在心中的痕跡。伊芙琳卸了妝,脫掉衣服,本能地沖了個澡。她習慣于用浴缸,但她覺得淋浴會洗得更干凈些。她洗了頭發(fā),又用她弟弟送她的一個駱駝毛刷用力擦洗身子。洗完之后,她擦干身子,走進一個大的壁櫥,找出一件睡袍。她的衣服掛在衣櫥的一面,納特的掛在另一面。她看見納特那些昂貴的西服,運動前克,褲子,全都整整齊齊地掛在貴重的木制衣架上。納特喜歡服裝,他經(jīng)常開玩笑說自己象個女人:每當他心情不快,他就出去,買些衣服回來。這些衣服都很貴重。都貼著最好的商標,得諾爾,圣·勞倫特,麥拉丹迪,巴塔利拉。她拿出一件前克衫,把它舉到鼻子上,那衣服的味道跟他身上的味一樣。

  伊芙琳走進廚房,拿起一把大刀。那刀是她在詹姆斯納學烹任時買的。她把它拿到臥室,她坐在壁櫥里的地板上,先從一件棕褐色的馬褲呢前克衫開始。纖維織物很難割斷,而且那前克衫還是兩層,伊芙琳下停地砍,她終于把那件衣服砍成了碎片,變成毛絨絨的一堆,堆在地板上。

  接著,她又切碎了一件從麥拉丹迪買來的前克衫。突然,她對砍前克衫感到厭煩,又伸手從衣服掛上拽下一條灰色法蘭絨褲子。她先從褲腰開始,切下拉鏈。不一會,她就把它切成了碎片。

  按此方法,她把壁櫥里納特所有的褲子都砍得殘缺不全。做完之后。她站起來,關上門,走出來。在壁櫥的地板上留下那一堆被毀壞的衣物。

  她走到走廊里,拿起一瓶沒啟封的威士忌,把它拿進洗澡間。她吞下一整瓶的“瓦力母”,它幾乎是滿滿的,因為她上星期才開的這些藥。她只剩下十兒?!拔骺柒c爾”膠囊,她便把它們全吞下去,然后把剩下的“乙拉維爾”也吞了下去。她又吃了六片“阿比西林”,那是她耳朵發(fā)炎時拿的藥。接著,她又把納特的“唐乃泰爾”,還有醫(yī)生斤的暈船藥“康帕基”都吃了下去。醫(yī)藥箱里剩下的唯一藥品是半瓶止咳糖漿,她把它也喝了。

  當她關藥箱時,她照了照鏡子,發(fā)現(xiàn)她剛洗過,還沒有做的頭發(fā)幾乎干了。讓頭發(fā)自然地于,不用卷發(fā)器和吹風是許多年前的事了。它仍然象她十四歲時那么卷曲。她還是不喜歡它。

  伊芙琳躺在床上,拿著那瓶威士忌。她迫使自己把它全喝下去。

  自由了,她終于自由了。

  一個她這個年齡的女人要自由究竟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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