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吳破郢與春秋末楚國的復(fù)興

四、楚昭王“遷郢于[,而改紀其政,以定楚國”

楚國史 作者:魏昌 著


  四、楚昭王“遷郢于[,而改紀其政,以定楚國”

    公元前505年吳王闔閭敗歸后,吳、楚之爭并未因此結(jié)束。特別是夫概兵敗奔楚,更是闔閭的心腹之患。所以,當(dāng)吳國稍為休整后,即于次年(公元前504年)四月,又大舉攻楚。

  吳王闔閭子終累(此從《左傳·定公六年》?!妒酚?middot;吳世家》作夫差。終累為夫差兄。)敗楚舟師(水軍),獲其帥潘子臣、小惟子及大夫七人。在此同時,又敗楚司馬子期所率的陵師(陸軍)于繁陽(今河南新蔡北)。楚國水陸兩軍失利,君臣不安,于是“遷郢于,而改紀其政,以定楚國”(《左傳·定公六年》。)吳迫楚遷都,這是對楚國的第二次重大打擊??磥磉@次打擊對楚國君臣來說,教訓(xùn)更其深刻,“楚國大惕,懼亡”,令尹子西認為人心可用,“喜曰:‘乃今可為矣。’”(同上。)在吳國嚴重威脅下,楚昭王、令尹子西首先做了兩件大事,一是遷郢于,二是接受教訓(xùn),改變政策,休養(yǎng)生息,加強治理。(今湖北宜城東南),離江較遠,可以避免吳國強大水軍的威脅,又臨漢水,便于交通,發(fā)展生產(chǎn)。西鄰荊山,北接南陽盆地,進可取,退可守,而其時與秦盟好,與晉關(guān)系亦趨緩和,這一環(huán)境,正好提供了“改紀其政”的良好條件,有利于楚國休養(yǎng)生息,著力恢復(fù)。至于何時返郢,《漢書·地理志》說在楚昭王時期,具體時間不明確。據(jù)《左傳·哀公四年》(這年為楚昭王二十五年,公元前491年)載,楚國偽辭“吳將[氵斥](溯)江入郢,將奔命焉”、圖謀北進來看,其時已由復(fù)遷回郢(紀南城)了。公元前504年(楚昭王十二年)遷都,公元前491年前遷回,其間數(shù)年至十年左右,正好是集中精力進行整頓恢復(fù)時期,與“遷郢于,而改紀其政,以定楚國”的說法是相吻合的。在“改紀其政”取得成效后,楚國就轉(zhuǎn)守為攻,又積極向外進取了。

  公元前496年(楚昭王二十年)春,頓(今河南項城境)君欲事晉,背楚而絕陳好,楚、陳聯(lián)軍遂滅頓。夏,吳王闔閭乘越君允常卒、勾踐新立之機,興兵攻越,戰(zhàn)于[木雋李(今浙江嘉興南),吳軍敗,闔閭受傷而死,子夫差繼立(《左傳·定公十四年》。)從此,吳、越關(guān)系進一步緊張,楚、吳關(guān)系則趨于緩和。

  原胡(今安徽阜陽)國國君乘吳入郢之機,盡俘與胡近鄰的楚人,楚國安定后,又不事楚,楚國于是于公元前495年(楚昭王二十一年),出兵滅胡(《左傳·定公十五年》。)。

  公元前494年(楚昭王二十二年)春,楚昭王對蔡國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報復(fù)行動。柏舉之戰(zhàn),吳幾乎滅楚,蔡國起了重要作用。據(jù)《左傳·哀公元年》載,楚昭王這次伐蔡,是作了認真部署的。他首先組織了楚、陳、隨、許等國聯(lián)軍,這些國家的國君都領(lǐng)兵隨同楚昭王一起前來,可見聲勢很浩大。然后圍蔡(新蔡,今河南新蔡),離蔡都一里處構(gòu)筑厚一丈、高二丈的堡壘,以防止蔡人出奔和吳軍來援。按令尹子西的預(yù)定計劃,屯駐九晝夜。蔡人窮困,男女各系累(繩索)而出降。楚欲遷蔡人于江、淮間,蔡昭侯偽聽命,各國軍隊于是撤退。然蔡昭侯與楚結(jié)怨太深,當(dāng)楚等各國軍隊撤退后,又叛楚從吳,請求遷于吳國。次年(公元前493年),吳軍入蔡,遷蔡于州來(下蔡,今安徽鳳臺)。蔡人“哭而遷墓”(《左傳·哀公二年》。杜注:“將遷,與先君辭,故哭?!保?,怨恨蔡昭侯。過兩年,即公元前491年(楚昭王二十五年),蔡昭侯將赴吳,蔡國大夫恐其又遷,殺蔡昭侯,立其子翔,是為蔡成侯(《左傳·哀公四年》、《史記·蔡世家》。)蔡經(jīng)楚打擊和此次內(nèi)變后,力量已大為削弱,無力再與楚為敵。

  正當(dāng)楚國報柏舉之戰(zhàn)、逐步鞏固東方前哨時,吳、越大戰(zhàn)再起,結(jié)果吳敗越于夫椒(公元前494年)。吳王夫差野心勃勃,企圖北上爭霸。晉則內(nèi)亂不已,公元前493年(楚昭王二十三年),晉國范氏、中行氏在鄭、齊等國支持下,與趙、韓、魏戰(zhàn)于戚鐵(今河南濮陽西北),趙鞅臨陣誓師,宣布廢止舊的奴隸制,采取發(fā)展新興的封建生產(chǎn)關(guān)系政策(《左傳·哀公二年》記趙鞅誓曰:“克敵者,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士田十萬,庶人工商遂,人臣隸圉免?!保Y(jié)果打敗了范氏、中行氏與鄭國軍隊,并獲齊助范氏之粟千車(《左偉·哀公二年》。)因此,晉其時已無力外爭,霸權(quán)已名存實亡。楚昭王利用這一有利形勢,即轉(zhuǎn)而圖謀北方。公元前491年(楚昭王二十五年)夏,楚在攻克夷虎(蠻夷叛楚者)后,一方面宣言“吳將[氵斥]江入郢”,一方面命左司馬皈、申公壽余、葉公諸梁征集蔡(上蔡)、方城外之兵民,攻打蠻氏(戎蠻),襲其邑梁、霍(皆今河南臨汝西),單浮余則圍攻蠻氏(今河南汝陽東南),蠻氏潰散,蠻子赤逃亡到晉國的陰地(今河南盧氏東北)。楚司馬又征集豐、析(今河南淅川、西峽、內(nèi)鄉(xiāng)一帶)與戎狄之民為兵,逼近上雒(今陜西商縣)。楚左路軍進駐菟和(今商縣東)、右路軍進駐倉野(今商縣東南),然后對晉陰地命大夫(陰地為晉東南之要地,此地如失守,晉都新絳門戶洞開,故晉君親命之大夫守衛(wèi),以示重要)士蔑威脅說:“晉、楚有盟,好惡同之。若將不廢,寡君之愿也。不然,將通于少習(xí)(少習(xí)山在今商縣境)以聽命?!保ā蹲髠?middot;哀公四年》。)少習(xí)山地位重要,如打通它,即可西與秦聯(lián)盟,東取陰地,渡河以逼晉都。士蔑驚恐,請示晉執(zhí)政趙鞅,趙鞅回答說:“晉國未寧(指范氏、中行氏之難),安能惡于楚?必速與之!”(同上。)士蔑于是召集九州之戎,詐稱給其地并為之筑城,誘執(zhí)蠻子赤及其五大夫,在三戶(今河南淅川境)交給楚國。楚司馬又復(fù)詐為蠻子作邑,立其宗子,盡俘蠻氏遺民以歸。晉為進一步向楚表示友好,晉定公還嫁女給楚(《左傳·哀公四年》。楊伯峻《春秋左傳注》記:“楊樹達先生《讀左傳》曰:‘時晉不競,畏楚殊甚,故有此事。金丈有晉公 ,乃晉定公嫁女于楚事,以此文合勘,知嫁女所以求歡于楚?!保S纱丝梢姵淹酢案募o其政”,已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據(jù)《左傳·哀公元年》載,吳軍攻入楚國時,吳王闔閭曾使人召陳懷公。陳懷公為難,向國人征求意見。逢滑以為吳、楚勝負未定,“楚未可棄,吳未可從”,陳懷公于是不應(yīng)召。公元前494年(楚昭王二十二年,陳閔公八年)秋,吳王夫差敗越后,“乃修先君之怨”,乘勝伐陳,進行報復(fù)。過五年,即公元前489年(楚昭王二十七年)春,吳王夫差又“復(fù)修舊怨”(《左傳·哀公六年》),再次攻打陳國。楚昭王說:“吾先君與陳有盟,不可以不救?!保ㄍ?。)乃親自領(lǐng)軍前往救援,駐軍于城父。秋七月,楚昭王將出戰(zhàn),卻身染重病。他自感不支,先后把王位讓給公子申(子西)、公子結(jié)(子期),均不肯接受。后又讓位給公子啟(子閭),啟五次推辭,然后才受命。楚昭王不顧病重,領(lǐng)軍進攻大冥(今河南項城境),終勞累過度,病情加劇,卒于城父。子閭說:“君王舍其子而讓(公子申等三人均為楚昭王弟),群臣敢忘君乎?以君之命,順也;立君之子,亦順也。二順不可失也?!保ㄍ稀#┡c子西、子期商議,秘密轉(zhuǎn)移軍隊,封鎖消息,迎立楚昭王子熊章(越王勾踐女所生)為王,是為楚惠王(前488椙?32年),然后從容撤軍回國,安葬楚昭王。

  楚昭王年幼即位,在位二十七年,正當(dāng)青年有為時期。他接受郢亡的沉痛教訓(xùn),重用子西、子期、子閭等人,改革政治,與民休息,發(fā)展生產(chǎn),使楚國得以迅速復(fù)蘇,重又步上爭霸行列,東卻吳,北抑晉,楚國又以大國強國的姿態(tài)屹立于江漢與江淮間。這就是為什么中國歷史進入戰(zhàn)國時期后,楚國仍為南方泱泱大國,成為戰(zhàn)國“七雄”之一的重要原因之一。楚昭王不失為楚國歷史上一有作為有貢獻的君主之一。孔子說:“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國,宜哉!”(《左傳·哀公六年》。)所謂“知大道”,即指楚昭王深諳國內(nèi)外形勢,認真而又謹慎地治國;所謂“不失國”,當(dāng)指楚國經(jīng)吳破郢大難后,又漸復(fù)蘇,仍保住大國地位不變??鬃拥倪@一評價,確是十分中肯而貼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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