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本傳敘述漢代名將衛(wèi)青、霍去病的事跡，并附傳當(dāng)時(shí)戰(zhàn)將李息、公孫敖、李沮、張次公、趙信、趙食其、郭昌、荀彘、路博德、趙破奴等十人履歷。衛(wèi)青，出身下層，因同母姊衛(wèi)子夫受武帝寵愛而立為皇后，得以任用，努力征戰(zhàn)匈奴，步步高升，官至大將軍、大司馬?；羧ゲ?，衛(wèi)青姊少兒之子（即衛(wèi)皇后姊之子），年十八侍中，善于騎射，英勇作戰(zhàn)，征伐匈奴之功過于衛(wèi)青，官至驃騎將軍、大司馬。兩人身逢漢武帝興功之時(shí)，又因是外戚，年少為將，加之個(gè)人才干，英勇善戰(zhàn)，取得了大勝匈奴的武功，成了漢代抗擊匈奴最有代表性的英雄人物。但兩人高升不無裙帶關(guān)系的因素，待士不如李廣那樣體恤，裝備比之他將條件優(yōu)越，戰(zhàn)報(bào)可能報(bào)功多而報(bào)失少。《史記》《漢書》傳寫衛(wèi)、霍兩將，頗為認(rèn)真，戰(zhàn)功多依據(jù)檔案材料，不任情損益。兩書評(píng)語都引了蘇建與衛(wèi)青的問答，點(diǎn)明衛(wèi)、霍不敢薦士；這一方面說明衛(wèi)、霍為了保全個(gè)人功名，怕牽累受禍；另方面反映出君主專制淫威，“人臣奉法尊職而已，何與招士！”
&衛(wèi)青字仲卿。其父鄭季，河?xùn)|平陽人也（1），以縣吏給事侯家（2）。平陽侯曹壽尚武帝姊陽信長(zhǎng)公主（3）。季與主家僮衛(wèi)媼通（4），生青。青有同母兄衛(wèi)長(zhǎng)君及姊子夫，子夫自平陽公主家得幸武帝，故青冒姓為衛(wèi)氏（5）。衛(wèi)媼長(zhǎng)女君孺（6），次女少兒，次女則子夫。子夫男弟步廣，皆冒衛(wèi)氏。
（1）河?xùn)|：郡名。治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平陽：縣名。在今山西臨汾市西南。（2）侯：指平陽侯。（3）曹壽：當(dāng)為“曹時(shí)”，曹參之曾孫。曹時(shí)以景帝四年嗣侯，立二十三年薨，正是鄭季為縣吏之時(shí)。陽信長(zhǎng)公主：因其為平陽侯曹時(shí)所尚，故又稱平陽公主。（4）僮：奴婢。衛(wèi)：舉其夫家之姓。媼：老婦人。此稱媼，是后年老之稱，非當(dāng)時(shí)所呼。通：私通。（5）冒：謂假稱。（6）君孺：《史記》作“衛(wèi)孺”。
青為侯家人，少時(shí)歸其父，父使牧羊。民母之子皆奴畜之（1），不以為兄弟數(shù)。青嘗從人至甘泉居室（2），有一鉗徒相青曰：“貴人也，官至封侯?！鼻嘈υ唬骸叭伺?），得無笞罵即足矣，安得封侯事乎！”
?。?）民母：《史記》作“先母”，是也。先，義同“前”，先母即前母。（2）甘泉居室：指甘泉居室令的官署（設(shè)在甘泉宮內(nèi)）。（3）人奴之生：言人奴之一生。
青壯，為侯家騎（1），從平陽主（2）。建元二年春（3），青姊子夫得入宮幸上?；屎螅?），大長(zhǎng)公主女也（5），無子，妒。大長(zhǎng)公主聞衛(wèi)子夫幸，有身，妒之，乃使人捕青。青時(shí)給事建章（6），未知名。大長(zhǎng)公主執(zhí)囚青，欲殺之。其友騎郎公孫敖與壯士往篡之（7），故得不死。上聞，乃召青為建章監(jiān)（8），侍中（9）。及母昆弟貴，賞賜數(shù)日間累千金。君孺為太仆公孫賀妻（10）。少兒故與陳掌通（11），上召貴掌。公孫敖由此益顯。子夫?yàn)榉蛉?。青為太中大夫?2）。
（1）騎：騎士或騎吏。（2）平陽主：即平陽公主。（3）建元二年：前139年。（4）皇后：指陳皇后。（5）大長(zhǎng)公主：景帝之姊，為堂邑侯陳午（陳嬰之孫）所尚。（6）建章：建章宮。（7）公孫敖：本傳附其傳。篡：逆而奪取曰“篡”。（8）建章監(jiān)：官名，掌建章宮守衛(wèi)。（9）侍中：秦漢時(shí)加官。侍從皇帝左右，出入宮廷。（10）公孫賀：本書卷六六有其傳。（11）陳掌：陳平之曾孫。
?。?2）太中大夫：官名。掌議論，屬郎中令（光祿勛）。
元光六年（1），拜為車騎將軍，擊匈奴，出上谷（2）；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出云中（3）；太中大夫公孫敖為騎將軍，出代郡（4）；衛(wèi)尉李廣為驍騎將軍（5），出雁門（6）：軍各萬騎。青至籠城（7），斬首虜數(shù)百。騎將軍敖亡七千騎，衛(wèi)尉廣為虜所得，得脫歸，皆當(dāng)斬，贖為庶人。賀亦無功。唯青賜爵關(guān)內(nèi)侯。是后匈奴仍侵犯邊。語在《匈奴傳》。
?。?）元光六年：前129年。（2）上谷：郡名。治沮陽（在今河北懷來縣東南）。（3）云中：郡名。治云平（在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市西南）。（4）代郡：郡治代縣（在今河北蔚縣東北）。（5）李廣：西漢名將，本書有其傳。（6）雁門：郡名。治善無（在今山西右玉縣東南）。（7）寵城：一作龍城。在今杭愛山脈東端。衛(wèi)青此役，可能未至龍城。
元朔元年春（1），衛(wèi)夫人有男（2），立為皇后。其秋，青復(fù)將三萬騎出雁門，李息出代郡（3）。青斬首虜數(shù)千。明年，青復(fù)出云中，西至高闕（4），遂至于隴西（5），捕首虜數(shù)千，畜百余萬（6），走白羊、樓煩王（7）。遂取河南地為朔方郡（8）。以三千八百戶封青為長(zhǎng)平侯（9）。青校尉蘇建為平陵侯（10），張次公為岸頭侯（11）。使建筑朔方城。上曰：“匈奴逆天理，亂人倫，暴長(zhǎng)虐老（12），以盜竊為務(wù)，行詐諸蠻夷，造謀籍（借）兵，數(shù)為邊害（13）。故興師遣將，以征厥罪?！对?shī)》不云乎？‘薄伐獫允，至于太原（14）；’‘出車彭彭，城彼朔方（15）’。今車騎將軍青度（渡）西河至高闕（16），獲首二千三百級(jí)，車輜畜產(chǎn)畢收為鹵（擄）（17），已封為列侯，遂西定河南地，案榆溪舊塞（18），絕梓領(lǐng)（嶺）（19），梁北河（20），討蒲泥（21），破符離（22），斬輕銳之卒，捕伏聽者三千一十七級(jí)（23）。執(zhí)訊獲丑（24），驅(qū)馬牛羊百有余萬，全甲兵而還，益封青三千八百戶（25）?！逼浜笮倥葰q入代郡、雁門、定襄、上郡、朔方（26），所殺略甚眾。語在《匈奴傳》。
（1）元朔元年：前128年。（2）男：指劉據(jù)，史稱衛(wèi)太子、戾太子。詳見《武五子傳》。（3）李息：本傳附其傳。（4）高闕：古地名。在今內(nèi)蒙古杭錦后旗東北。陰山山脈至此中斷，成一缺口，望若門闕，故名。（5）隴西：郡名。治狄道（在今甘肅臨桃）。（6）畜百余萬：《史記》作“畜數(shù)十萬”。（7）白羊、樓煩王：匈奴二王號(hào)。（8）河南：秦漢時(shí)代稱今河套一帶為“河南”。朔方郡：郡治朔方（在今內(nèi)蒙古烏拉特前旗東南）。（9）長(zhǎng)平：縣名。在今河南西華縣東北。（10）蘇建：本書有其傳。（11）張次公：本傳附其傳。（12）暴長(zhǎng)虐老：匈奴之俗貴少壯而賤長(zhǎng)老。（13）造謀借兵，數(shù)為邊割：從蠻夷借兵掠邊。（14）“薄伐獫允，至于太原”：見《詩(shī)經(jīng)·小雅·六月》。薄：借為搏，擊也。獫允：即匈奴。（15）“出車彭彭，城彼朔方”：見《詩(shī)經(jīng)·小雅·出車》。彭彭：馬強(qiáng)壯貌。朔方：北方。（16）西河：指今寧夏與內(nèi)蒙古之間一段東北流向的黃河。（17）輜（zī）：古代一種有帷蓋的大車，可載人或物。（18）榆溪：古塞名。在今河南地區(qū)。（19）絕：渡也。梓嶺：山名。在河套地區(qū)。（20）梁北河：言在北河上架起橋梁。北河：古時(shí)河套地區(qū)黃河分為二支（今內(nèi)蒙古磴口縣以下），北支稱北河（約當(dāng)今烏加河），南支稱南河。（21）蒲泥：匈奴王號(hào)。（22）符離：塞名。在高闕以西。（23）伏聽：伏于隱，聽軍虛實(shí)。猶今密探。（24）執(zhí)訊：謂生執(zhí)其人而訊問之。獲丑：謂俘獲其眾。（25）三千八百戶：《史記》作“三千戶”。（26）定襄：郡名。治成樂（在今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西北）。
元朔五年春（1），令青將三萬騎出高闕，衛(wèi)尉蘇建為游擊將軍，左內(nèi)史李沮為強(qiáng)弩將軍（2），太仆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3），皆領(lǐng)屬車騎將軍，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俱出右北平（4）。匈奴右賢王當(dāng)青等兵（5），以為漢兵不能至此，飲醉，漢兵夜至，圍右賢王。右賢王驚，夜逃，獨(dú)與其愛妾一人騎數(shù)百馳，潰圍北去。漢輕騎校尉郭成等追數(shù)百里，弗得，得右賢裨三十余人（6），眾男女萬五千余人，畜數(shù)十百萬（7），于是引兵而還。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青為大將軍，諸將皆以兵屬，立號(hào)而歸（8）。上曰：“大將軍青躬率戎士，師大捷，獲匈奴王十有余人，益封青八千七百戶（9）?！倍馇嘧迂鵀橐舜汉睿硬灰蔀殛幇埠?，子登為發(fā)于侯。青固謝曰（10）：“臣幸得待罪行間（11），賴陛下神靈，軍大捷，皆諸校力戰(zhàn)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子在襁褓中（12），未有勤勞，上幸裂地封為三侯，非臣待罪行間所以勸士力戰(zhàn)之意也。伉等三人何敢受封！”上曰：“我非忘諸校功也，今固且圖之。”乃詔御史曰：“護(hù)軍都尉公孫敖三從大將軍擊匈奴，常護(hù)軍傅校獲王（13），封敖為合騎侯。都尉韓說從大將軍出寅渾（14），至匈奴右賢王庭，為戲（麾）下搏戰(zhàn)獲王（15），封說為龍侯。騎將軍賀從大將軍獲王，封賀為南窌侯。輕車將軍李蔡再?gòu)拇髮④姭@王，封蔡為樂安侯（16）。校尉李朔、趙不虞、公孫戎奴各三從大將軍獲王，封朔為陟軹侯（17），不虞為隨成侯（18），戎奴為從平侯。將軍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中郎將絡(luò)皆有功（19），賜爵關(guān)內(nèi)侯。沮、息、如意食邑各三百戶?！逼淝铮倥氪?0），殺都尉（21）。
?。?）元朔五年：前124年。（2）李沮：本傳附其傳。（3）李蔡：李廣之從弟，因軍功封為樂安侯，元狩二年（前121）代公孫弘為相，元狩五年（前118）有罪自殺。（4）右北平：郡名。治平剛（在今遼寧凌源南）。（5）右賢王：匈奴王號(hào)。（6）裨王：小王。（7）數(shù)十百萬：《史記》作“數(shù)千百萬”。（8）立號(hào)：六大將軍之號(hào)令。（9）八千七百戶：《史記》作“六千戶”。（10）固：謂再三。（11）待罪：臣對(duì)君言已供職之謙辭。行（háng）間：行伍之間。泛指軍隊(duì)。（12）襁褓：泛稱背負(fù)小兒所用的東西。（13）傅：領(lǐng)也。校：五百人謂之“?！?。（14）韓說：附見本書《韓王信傳》。大軍：當(dāng)作“大將軍”。寘渾：《史記》作“窳渾”縣名。在朔方郡，在今內(nèi)蒙古杭錦后旗西南。（15）搏：或?yàn)椤皞鳌?。傳，猶轉(zhuǎn)。（16）樂安侯：本書《表》作“安樂侯”。（17）陳軹侯：《史記》作“涉軹侯”，本書《表》但作“軹”。（18）隨成侯：本書《表》作“隨城侯”。（19）豆：或作“竇”。中郎將綰：《史記》無此四字。（20）代：代郡。（21）都尉：《史記》作“都尉朱英”?！稘h書·匈奴傳》為“都尉朱央”。
明年春（1），大將軍青出定襄，合騎侯敖為中將軍，太仆賀為左將軍，翕侯趙信為前將軍，衛(wèi)尉蘇建為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為后將軍，左內(nèi)史李沮為強(qiáng)弩將軍，咸屬大將軍，斬首數(shù)千級(jí)而還。月余，悉復(fù)出定襄，斬首虜萬余人。蘇建、趙信并軍三千余騎（2），獨(dú)逢單于兵，與戰(zhàn)一日余，漢兵且盡。信故胡人，降為翕侯，見急，匈奴誘之，遂將其余騎可八百奔降單于。蘇建盡亡其軍，獨(dú)以身得亡去，自歸青。青問其罪正閩、長(zhǎng)史安、議郎周霸等（3）：“建當(dāng)云何（4）？”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稗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遍b、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jiān)，大敵之禽（擒）也（5）?！窠ㄒ詳?shù)千當(dāng)單于數(shù)萬，力戰(zhàn)一日余，士皆不敢有二心（6）。自歸而斬之，是示后無反（返）意也（7）。不當(dāng)斬?！鼻嘣唬骸扒嘈业靡悦c附待罪行間（8），不患無威，而霸說我以明威，甚失臣意（9）。且使臣職雖當(dāng)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專誅于境外，其歸天子，天子自裁之，于以風(fēng)（諷）為人臣不敢專權(quán)，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行在所（10）。
（1）明年：指元朔六年（前123）。（2）趙信：本傳附其傳。（3）其：指蘇建。正：軍正，掌軍法。閎：軍正之名。（4）長(zhǎng)史：漢律，都軍官長(zhǎng)史一人。安：任安。滎陽人，曾任益州刺史。司馬遷之友。議郎：官名。屬郎中令（光祿勛）。周霸：申公弟子，儒生。見本書《儒林傳》。周霸可能是奉詔從軍。（4）建當(dāng)云何：蘇建棄軍之罪當(dāng)如何。云何：如何。（5）“小敵之堅(jiān)，大敵之擒”：此是孫子之言，參見《通鑒》胡注。此言大小不敵，小雖堅(jiān)于戰(zhàn)，終必為大所擒。（6）士皆：《史記》作“士盡”，文義有別。（7）示后無反意：言教示后人遂降匈奴而不必返歸漢朝之意。（8）胏（zǐ）：帶骨的肉。胏附：比喻親戚心腹。（9）臣：與“仆”同義，自卑之辭。（10）行在所：上脫“詣”字。行在所：指皇帝現(xiàn)在之處所。
是歲也，霍去病始侯。
霍去病，大將軍青姊少兒子也。其父霍仲孺先與少幾通（1），生去病。及衛(wèi)皇后尊，少兒更為詹事陳掌妻。去病以皇后姊子，年十八為侍中，善騎射，再?gòu)拇髮④姟４髮④娛茉t，予壯士，為票姚校尉（2），與輕勇騎八百直棄大軍數(shù)百里赴利，斬捕首虜過當(dāng)（3）。于是上曰：“票姚校尉去病斬首捕虜二千二十八級(jí)，得相國(guó)、當(dāng)戶（4），斬單于大父行藉若侯產(chǎn)（5），捕季父羅姑比（6），再冠軍，以二千五百戶封去病為冠軍侯（7）。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捕首虜千三百級(jí)（8），封賢為終利侯。騎士孟已有功，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邑二百戶。”
?。?）霍仲孺：河?xùn)|平陽人，見《霍光傳》。（2）票（piào）姚：勁疾貌。（3）斬捕首虜過當(dāng)：言計(jì)其所將人數(shù)，則斬捕首虜為多，過于所當(dāng)。一說漢軍失亡者少，而殺獲匈奴數(shù)多，故曰過當(dāng)。（4）當(dāng)戶：匈奴官名。（5）大父：祖父，這里指祖父輩。藉若：匈奴侯名。產(chǎn)：人名。（6）季父：指匈奴單于之季父。（7）二千五百戶：《史記》作“千六百戶”。冠軍：初無此縣名，武帝褒霍去病功，以南陽郡穰縣盧陽鄉(xiāng)、宛縣臨菑聚為冠軍侯國(guó)，解見《地理志》。（8）千三百級(jí)：《史記》作“二千余人”。
是歲失兩將軍（1），亡翕侯，功不多，故青不益封。蘇建至，上弗誅，贖為庶人。青賜千金。是時(shí)王夫人方幸于上，寧乘說青曰（2）：“將軍所以功未甚多，身食萬戶，三子皆為侯者，以皇后故也。今王夫人幸而宗族未富貴，愿將軍奉所賜千金為王夫人親壽（3）。”青以五百金為王夫人親壽。上聞，問青，青以實(shí)對(duì)。上乃拜寧乘為東海都尉（4）。
?。?）兩將軍：《史記》“作兩將軍軍”，是也。此脫一“軍”字。（2）寧乘：《史記》云，寧乘，齊人。（3）親：指母。（4）東海：郡名。治郯城（在今山東郯城北）。
校尉張騫從大將軍（1），以嘗使大夏（2），留匈奴中久（3），道（導(dǎo)）軍，知善水草處，軍得以無饑渴，因前使絕國(guó)功，封騫為博望侯。
?。?）張騫：本書有其傳。（2）大夏：西域國(guó)名。在今阿富汗境。（3）張騫留匈奴十三年。
去病侯三歲（1），元狩二年春為票騎將軍（2），將萬騎出隴西，有功。上曰：“票騎將軍率戎士逾烏戾（3），討速濮（4），涉狐奴（5），歷五王國(guó)，輜重人眾攝詟者弗取，幾（冀）獲單于子。轉(zhuǎn)戰(zhàn)六日，過焉支山千有余里（6），合短兵，鏖皋蘭下（7），殺折蘭王（8），斬盧侯王（9），銳悍者誅，全甲獲丑（10），執(zhí)渾邪王子及相國(guó)、都尉，捷首虜八千九百六十級(jí)（11），收休屠祭天金人（12），師率減什七（13），益封去病二千二百戶（14）?！?br/>
?。?）侯三歲：為冠軍侯，自元朔六年至元狩二年（前123—前121）。（2）票騎：《史記》作“驃騎”。（3）烏戾：山名。（4）速濮：匈奴部落名。（5）狐奴：水名。（6）焉支山：一名刪丹山。在今甘肅山丹縣東南。（7）鏖（áo）：鏖戰(zhàn)，苦戰(zhàn)。皋蘭：山名。在今甘肅臨夏縣東南。皋蘭山遠(yuǎn)在焉支山東南，而上文云“過焉支山千有余里”，方向相反，未審其具體情況。（8）折蘭王：匈奴之王名。（9）斬：獲其首。盧侯王：匈奴之王名。（10）全甲：謂軍中之甲不亡失。丑：指俘虜。（11）渾邪王：一作昆邪王。匈奴之王號(hào)。捷：猶斬。八千九百六十級(jí)：《史記》作“八千余”。（12）休屠：匈奴之休屠王。祭天金人：各說不一，大概是匈奴祭天的偶像。（13）率：計(jì)也。減什七：指匈奴減損十分之七。此役，捷首虜近九千，匈奴約一萬三千人，故云什減其七。（14）二千二百戶：《史記》作“二千戶”。
其夏，去病與合騎侯敖俱出北地（1），異道。博望侯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異道。廣將四千騎先至，騫將萬騎后。匈奴左賢王將數(shù)萬騎圍廣，廣與戰(zhàn)二日，死者過半，所殺亦過當(dāng)。騫至，匈奴引兵去。騫坐行留（2），當(dāng)斬，贖為庶人。而去病出北地，遂深入，合騎侯失道，不相得。去病至祁連山（3），捕首虜甚多。上曰：“票騎將軍涉鈞耆（4），濟(jì)居延（5），遂臻小月氏（6），攻祁連山，揚(yáng)武乎■得（7），得單于單桓、酋涂王（8），及相國(guó)、都尉以眾降下者二千五百人，可謂能舍服知成而止矣（9）。捷首虜三萬二百，獲五王、王母、單于閼氏、王子五十九人（10），相國(guó)、將軍、當(dāng)戶、都尉六十三人，師大率減什三，益封去病五千四百戶（11）。賜校尉從至小月氏者爵左庶長(zhǎng)（12）。鷹擊司馬破奴再?gòu)钠彬T將軍斬速濮王（13），捕稽且王右千騎將（14），得王、王母各一人，王子以下四十一人，捕虜三千三百三十人，前行捕虜千四百人（15），封破奴為從票侯（16）。校尉高不識(shí)從票騎將軍捕呼于耆王王子以下十一人（17），捕虜千七百六十八人，封不識(shí)為宜冠侯（18）。校尉仆多有功（19），封為輝渠侯?！焙向T軍敖坐行留不與票騎將軍會(huì)，當(dāng)斬，贖為庶人。諸宿將所將士馬兵亦不如去?。?0），去病所將常選（21），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22），軍亦有天幸，未嘗困絕也。然而諸宿將常留落不耦（23）。由此去病日以親貴，比大將軍。
（1）北地：郡名。治馬領(lǐng)（在今甘肅慶陽西北）。（2）坐行留：軍行而輒稽留，故坐法。（3）祁連山：在今甘肅張掖西南，甘肅與青海邊界一帶。（4）涉：謂以舟過渡。鈞耆：水名。（5）濟(jì)：謂以舟過渡。居延：澤名，在今內(nèi)蒙古額濟(jì)納旗東。（6）小月氏（yòuzhì）：大月氏本居敦煌、祁連山一帶，自被匈奴冒頓單于攻破，其王又被匈奴老上單于所殺（并以頭為飲器），乃西去，過大宛，擊大夏而臣之，都媯水北為王庭；未遠(yuǎn)去的一小部分，保南山羌，號(hào)小月支。（7）■得：縣名。張掖郡治所在此，在今甘肅張掖西北。（8）單桓、酋涂：皆匈奴之王號(hào)。（9）舍服知成而止：服而舍之，功成則止。（10）王母：《史記》作“五王母”。
?。?1）五千四百戶：《史記》作“五千戶”。（12）左庶長(zhǎng)：爵名，第十級(jí)。（13）破奴：趙破奴。本傳附其傳。速濮王：匈奴之王號(hào)。（14）稽且王：匈奴之王號(hào)。右千騎將：匈奴之將號(hào)。此將屬稽且王。（15）前行：猶前鋒。（16）從票：意謂從票騎將軍有功，因以為號(hào)。（17）高不識(shí)：原為匈奴人。呼于耆王：匈奴之王名。（18）宜冠：與“從票”取義相同。（19）仆多：本書《功臣表》作“仆朋”。此作“多”，轉(zhuǎn)寫之誤。
?。?0）宿：舊也。兵：兵器。（21）選：謂選取驍銳。（22）常與壯騎先其大軍：意謂沖鋒在前。（23）留落不耦：謂際遇不好。
其后，單于怒渾邪王居西方數(shù)為漢所破，亡數(shù)萬人，以票騎之兵也，欲召誅渾邪王。渾邪王與休屠王等謀欲降漢，使人先要道（導(dǎo)）邊（1）。是時(shí)大行李息將城河上（2），得渾邪王使，即馳傳以聞（3）。上恐其以詐降而襲邊，乃令去病將兵往迎之。去病既度（渡）河，與渾邪眾相望。渾邪裨王將見漢軍而多欲不降者，頗遁去。去病乃馳入，得與渾邪王相見，斬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獨(dú)遺渾邪王乘傳先詣行在所，盡將其眾度（渡）河，降者數(shù)萬人，號(hào)稱十萬。既至長(zhǎng)安，天子所以賞賜數(shù)十巨萬。封渾邪王萬戶，為漯陰侯（4）。封其裨王呼毒尼為下摩侯，雁疪為輝渠侯（5），禽黎為河綦侯（6），大當(dāng)戶調(diào)雖為常樂侯（7）。于是上嘉去病之功，曰：“票騎將軍去病率師征匈奴，西域王渾邪王及厥眾萌咸奔于率（8），以軍糧接食，并將控弦萬有余人（9），誅悍（10），捷首虜八千余級(jí)，降異國(guó)之王三十二。戰(zhàn)士不離傷（11），十萬之眾畢懷集服。仍興之勞，爰及河塞，庶凡亡（無）患（12）。以干七百戶益封票騎將軍。減隴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寬天下繇（徭）役。”乃分處降者于邊五郡故塞外（13），而皆在河南（14），因其故俗為屬國(guó)（15）。其明年（16），匈奴入右北平、定襄，殺略漢千余人。
?。?）使人先要導(dǎo)邊：王先謙云，言遣人先與漢要約，請(qǐng)于邊境上導(dǎo)之人內(nèi)地。（2）將城河上：將兵于黃河邊筑城。（3）傳（zhuàn）：驛傳；傳車。以聞：報(bào)告天子。（4）漯陰：縣名。在今山東禹城東。（5）雁疪：《史記》作“鷹庇”。（6）河綦：本書《功臣表》作“烏黎”。（7）調(diào)雖：本書《功臣表》作“稠雕”。（8）萌：與“氓”同。率：吳恂云，“宜作‘師’，蓋師誤為‘帥’轉(zhuǎn)而為‘率’耳?！保?）控弦：能引弓之士。（10）撓悍：猶言狂悍。（11）離：遭也。（12）仍興之勞等句：意謂頻數(shù)軍興，甚為勞苦，今幸兵威已及于河塞之外，庶幾自此無患乎？仍：頻也。興：軍興。（13）五郡：指隴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等五郡。（14）河南：黃河以南。（15）屬國(guó)：不改其俗，而屬于漢，故號(hào)“屬國(guó)”。（16）其明年：指元狩三年（前120）。
其明年，上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jì)（1），常以為漢兵不能度（渡）幕（漠）輕留（2），今大發(fā)卒，其勢(shì)必得所欲?！笔菤q元狩四年也（3）。春，上令大將軍青、票騎將軍去病各五萬騎，步兵轉(zhuǎn)者踵軍數(shù)十萬（4），而敢力戰(zhàn)深入之士皆屬去病。去病始為出定襄（5），當(dāng)單于。捕虜，虜言單于東，乃更令去病出代郡，令青出定襄。郎中令李廣為前將軍，太仆公孫賀為左將軍，主爵趙食其為右將軍（6），平陽侯襄為后將軍（7），皆屬大將軍。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即度（渡）幕（漠），人馬罷（疲），匈奴可坐收虜耳（8）?！蹦讼みh(yuǎn)北其輜重（9），皆以精兵待幕（漠）北。而適直（值）青軍出塞千余里，見單于兵陳（陣）而待，于是青令武剛車自環(huán)為營(yíng)（10），而縱五千騎往當(dāng)匈奴，匈奴亦縱萬騎。會(huì)日且入（11），而大風(fēng)起，沙礫擊面（12），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于（13）。單于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強(qiáng)，戰(zhàn)而匈奴不利，薄莫（暮），單于遂乘六騾，壯騎可數(shù)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14）?；瑁?5），漢匈奴相紛挐（16），殺傷大當(dāng)（17）。漢軍左校捕虜，言單于未昏而去，漢軍因發(fā)輕騎夜追之，青因隨其后。匈奴兵亦散走。會(huì)明，行二百余里，不得單于，頗捕斬首虜萬余級(jí)，遂至寘顏山趙信城（18），得匈奴積粟食軍（19）。軍留一日而還，悉燒其城余粟以歸。
?。?）趙信為單于畫計(jì)：趙信數(shù)匈奴益北絕漠，以誘疲漢兵，徼報(bào)而取之，毋近塞。見《匈奴傳》。（2）漠：沙漠。輕留：謂輕易留于彼也。（3）無狩四年：即公元前119年。（4）轉(zhuǎn)：謂運(yùn)輸輜重。踵：接也。（5）為：猶將。（6）主爵：主爵都尉。（7）襄：曹襄，曹參之后裔。（8）可坐收虜：意謂俘獲漢軍人馬可不費(fèi)力。（9）遠(yuǎn)北輜重：言將輜重遠(yuǎn)輸至北邊。（10）武剛車：有遮掩物體的戰(zhàn)車。環(huán)：繞也。（11）日且入：言太陽將要落下。（12）礫：小石。（13）左右翼繞：謂左右兩翼合圍。如鳥之張開兩翅。（14）冒：犯也。（15）昏：黃昏。（16）相紛挐：互相亂搏。（17）大當(dāng)：大略相當(dāng)。（18）寘顏山：古山名。在匈奴境內(nèi)。約為今蒙古高原杭愛山脈南面的一支。趙信城：匈奴為趙信所安排的居處，在寘顏山區(qū)。（19）食（sì）：作動(dòng)詞用，以食物給人吃。
青之與單于會(huì)也，而前將軍廣、右將軍食其軍別從東道，或（惑）失道（1）。大將軍引還，過幕（漠）南，乃相逢。青欲使使歸報(bào)，令長(zhǎng)史簿責(zé)廣，廣自殺（2）。食其贖為庶人。青軍入塞，凡斬首虜萬九千級(jí)。
（1）或：通“惑”。迷惑。（2）李廣自殺事：詳見本書《李廣傳》。
是時(shí)匈奴眾失單于十余日，右谷蠡王自立為單于（1）。單于后得其眾，右王乃去單于之號(hào)（2）。
（1）右谷（lù）蠡王：匈奴的王號(hào)。（2）去：除也。
去病騎兵車重與大將軍軍等（1），而亡（無）裨將。悉以李敢等為大校（2），當(dāng)裨將，出代、右北平二千余里，直（值）左方兵（3），所斬捕功已多于青。
?。?）車重：猶言車輜。（2）李敢：李廣之子，見本書《李廣傳》。（3）值：當(dāng)也。左方：當(dāng)作“左王”，即左賢王，參考《李廣傳》。
既皆還，上曰：“票騎將軍去病率師躬將所獲葷允之士（1），約輕赍（2），絕大幕（漠），涉獲單于章渠（3），以誅北車耆（4），轉(zhuǎn)擊左大將雙，獲旗鼓，歷度（渡）難侯（5），濟(jì)弓盧（6），獲屯頭王、韓王等三人（7），將軍、相國(guó)、當(dāng)戶、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8），禪于姑衍（9），登臨翰海（10），執(zhí)訊獲丑七萬有四百四十三級(jí)，師率減什二（11），取食于敵，卓行殊遠(yuǎn)而糧不絕（12）。以五千八百戶益封票騎將軍。右北平太守路博德屬票騎將軍（13），會(huì)興城（14），不失期，從至梼余山（15），斬首捕虜二千八百級(jí)（16），封博德為邳離侯（17）。北地都尉衛(wèi)山從票騎將軍獲王，封山為義陽侯。故歸義侯因淳王復(fù)陸支，樓王伊即靬皆從票騎將軍有功（18），封復(fù)陸支為杜侯（19），伊即靬為眾利侯。從票侯破奴、昌武侯安稽從票騎有功（20），益封各三百戶。漁陽太守解、校尉敢皆獲鼓旗（21），賜爵關(guān)內(nèi)侯，解食邑三百戶，敢二百戶。校尉自為爵左庶長(zhǎng)（22）?！避娎糇錇楣?，賞賜甚多。而青不得益封，吏卒無封者。唯西河太守?；?、云中太守遂成受賞（23），遂成秩諸侯相，賜食邑二百戶，黃金百斤，惠爵關(guān)內(nèi)侯（24）。
（1）葷允：古代匈奴之別稱。（2）輕赍：謂軍輕裝（帶軍資少）。（3）涉：猶入。單于：衍字。章渠：?jiǎn)斡谥肌＃?）此：《史記》作“比”，是也。此誤。比車耆：匈奴之王號(hào)。（5）難侯：一作“離侯”；《史記》作“離侯”，山名。（6）弓盧：《史記》作：“弓閭”，水名。（7）屯頭王、韓王：皆匈奴之王號(hào)。（8）狼居胥山：山名。在今蒙古烏蘭巴托以東、克魯倫河之北。（9）禪：為壇祭地曰“禪”。姑衍：山名。在狼居胥山之西，在今蒙古烏蘭巴托以東。（10）翰海：大漠之別名。在今蒙古國(guó)境內(nèi)。（11）什二：《史記》作“什三”。（12）卓：《史記》作“逴”，逴，遠(yuǎn)也。（13）路博德：本傳附其傳。（14）會(huì)興城：《史記》作“會(huì)與城”。（15）梼余（táotú）山：地點(diǎn)不明。（16）八：《史記》作“七”。（17）邳離：《史記》作“符離”。（18）歸義侯：《史記》作“歸義”，無“侯”字。（19）杜侯：《史記》作“壯侯”。（20）安稽：姓趙，故匈奴之王。（21）漁陽太守解：《史記》無。（22）自為：徐自為。左庶長(zhǎng)：《史記》作“大庶長(zhǎng)”。左庶長(zhǎng)，爵名，第十級(jí)。大庶長(zhǎng)，爵名，第十八級(jí)。（23）?；荩捍朔菑奶K武北使匈奴，后封長(zhǎng)羅侯之人。（24）遂成、常惠：《史記》無?；?、遂成事。
兩軍之出塞，塞閱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1），而后入塞者不滿三萬匹（2）。乃置大司馬位（3），大將軍、票騎將軍皆為大司馬。定令，令票騎將軍秩祿與大將軍等（4）。自是后，青日衰而去病日益貴。青故人門下多去事去病，輒得官爵，唯獨(dú)任安不肯去。
?。?）閱官及私馬：陳直云，“閱馬有簿，稱為閱具簿?！奔礄z驗(yàn)官私馬匹，登記入冊(cè)。（2）入塞者不滿三萬匹：馬出塞十四萬匹，入塞不滿三萬匹，可知減損五分之四。（3）大司馬：官名。漢武帝時(shí)罷太尉，置大司馬，與六將軍聯(lián)稱為大司馬大將軍。西漢時(shí)常以授掌權(quán)的外戚。也有不兼將軍號(hào)的。（4）秩祿與大將軍等：漢制，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大夫）號(hào)萬石，其俸月各三百五十斛谷。大司馬之秩祿當(dāng)亦如此。
去病為人少言不泄，有氣敢往（1）。上嘗欲教之吳孫兵法（2），對(duì)曰：“顧方略何如耳（3），不至學(xué)古兵法（4）?！鄙蠟橹蔚冢钜曋?，對(duì)曰：“匈奴不滅，無以家為也。”由此上益重愛之。然少而侍中，貴不省士（5）。其從軍，上為遣太官赍數(shù)十乘（6），既還，重車余棄粱肉，而士有饑者。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7），而去病尚穿域蹋鞠也（8）。事多此類。青仁，喜士退讓（9），以和柔自媚于上，然于天下未有稱也（10）。
?。?）敢往：《史記》作“敢任”。（2）吳、孫：吳起、孫武。（3）顧：視也。（4）不至：不必。（5）?。阂曇病圩o(hù)之意。（6）太官：官名。在官廷主膳食。赍（jī）：贈(zèng)送食物。（7）振：舉也。（8）穿域：穿地為界域。蹋鞠：踢球。（9）仁喜士：《史記》作“仁善”，是也。楊樹達(dá)云：“《贊》云：‘青言：人臣奉法遵職而已，何與招士！’此不當(dāng)又言其‘喜士’。蓋‘喜’‘善’二字形近，古書多相亂，‘善’誤為‘喜’，后人又妄增‘士’耳?！保?0）然于天下無有稱：王先謙云：“因其不招士，故天下未有稱，即贊語‘賢士大夫無稱’之意，不論其將略也。”
去病自四年軍后三歲，元狩六年薨（1）。上悼之，發(fā)屬國(guó)玄甲（2），軍陳（陣）自長(zhǎng)安至茂陵（3），為冢像祁連山（4），謚之并武與廣地曰景桓侯（5）。子嬗嗣。嬗字子侯，上愛之，幸其壯而將之。為奉車都尉（6），從封泰山而薨（7）。無子，國(guó)除。
?。?）元狩六年：即公元前117年。霍去病死時(shí)，年僅二十四歲。（2）玄甲：黑色之甲。（3）軍陣自長(zhǎng)安至茂陵：衛(wèi)送其葬，所以寵之。（4）為冢像祁連山：霍去病墓，現(xiàn)在陜西興平縣茂陵鎮(zhèn)東北五里高原上，與衛(wèi)青墓相毗連，西南一里為茂陵。墓頂及墓下四周，有巨型花岡石一百五十余塊，其中雕刻有石鼠、猩猩抱熊（或名熊抱豬）、臥牛、龍吸蛙、石人頭像、臥虎、臥馬、立馬、馬踏匈奴、石魚（一對(duì)）等，今陳列茂陵博物館?；裟箯膫?cè)面視，為山峰形，所謂像祁連山。（5）景桓侯張晏曰：“謚法‘布義行剛曰景，辟土服遠(yuǎn)曰桓’也?！保?）奉車都尉：官名。掌皇帝的車馬，秩比二千石。（7）薨：霍嬗死于元封元年（前110）。
自去病死后，青長(zhǎng)子宜春侯伉坐法失侯（1）。后五歲，伉弟二人，陰安侯不疑、發(fā)干侯登，皆坐酎金失侯（2）。后二歲（3），冠軍侯國(guó)絕。后四年，元封五年（4），青薨，謚曰烈侯。子伉嗣，六年坐法免（5）。
?。?）伉坐法失侯：據(jù)《外戚侯表》，元鼎元年（前116）衛(wèi)伉免。（2）坐酎金失侯：據(jù)《外戚侯表》，衛(wèi)不疑、衛(wèi)登失侯在元鼎五年（前112）。（3）后二歲：即元封元年（前110）。（4）元封五年：前106年。（5）坐法免：天漢元年（前100）衛(wèi)伉免。
衛(wèi)青圍單于后十四歲而卒（1），竟不復(fù)擊匈奴者，以漢馬少，又方南誅兩越（2），東伐朝鮮（3），擊羌、西南夷（4），以故久不伐胡（5）。
?。?）十四歲：自無狩四年至元封五年（前119—前106）。（2）誅兩越：見本書《南越、閩越傳》。（3）伐朝鮮：見本書《朝鮮傳》。（4）擊羌：見本書《趙充國(guó)傳》等。擊西南羌：見本書《西南夷傳》。（5）胡：指匈奴。
初，青既尊貴，而平陽侯曹壽有惡疾就國(guó)（1），長(zhǎng)公主問（2）：“列侯誰賢者？”左右皆言大將軍。主笑曰：“此出吾家，常騎從我，奈何？”左右曰：“于今尊貴無比?！庇谑情L(zhǎng)公主風(fēng)（諷）白皇后，皇后言之，上乃詔青尚平陽主，與主合葬，起冢像廬山云（3）。
（1）曹壽：當(dāng)作“曹時(shí)”。（2）長(zhǎng)公主：指陽信長(zhǎng)公主，又稱平陽公主。（3）起冢像廬山：衛(wèi)青墓，在今茂陵東北，與霍去病墓相毗連，像穹廬和山丘。
最大將軍青凡七出擊匈奴（1），斬捕首虜五萬余級(jí)。一與單于戰(zhàn)，收河南地，置朔方郡。再益封，凡萬六千三百戶（2）；封三子為侯，侯千三百戶，并之二萬二百戶（3）。其裨將及校尉侯者九人，為特將者十五人（4），李廣、張騫、公孫賀、李蔡、曹襄、韓說、蘇建皆自有傳（5）。
?。?）最：總計(jì)。（2）萬六千三百戶：《史記》作“萬一千八百戶”。（3）二萬二百：《史記》作“萬五千七百戶”。（4）特將：獨(dú)當(dāng)一面之將。（5）李廣……皆自有傳：七人自有傳，八人列于下，凡十五人。
李息，郁郅人也（1），事景帝，至武帝立八歲，為材官將軍，軍馬邑（2）；后六歲，為將軍，出代；后三歲，為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皆無功（3）。凡三為將軍，其后常為大行（4）。
?。?）郁郅：縣名。今甘肅慶陽縣。（2）軍馬邑：時(shí)在元光二年（前134）。
（3）出朔方，皆無功：《衛(wèi)青傳》載，出朔方之役，李息有功，爵關(guān)內(nèi)侯。與此有異。（4）常為大行：據(jù)《公卿表》李息自元狩元年（前122）至元鼎元年（前116）為大行。但據(jù)《衛(wèi)青傳》元朔五年（前124）出朔方之役，已書“大行李息”，或當(dāng)時(shí)已官大行而《表》失載，或是后世習(xí)稱其官而實(shí)無其事。大行：即大行令，接待賓客之官。初稱典客，景帝十六年改名大行，武帝太初元年改名大鴻臚。據(jù)茂陵一帶百姓傳說及地方志記載，衛(wèi)青、霍去病兩墓東一小墓，為大行李息墓。
公孫敖，義渠人（1），以郎事景帝。至武帝立十二歲，為騎將軍（2），出代，亡卒七千人，當(dāng)斬，贖為庶人。后五歲，以校尉從大將軍，封合騎侯。后一歲，以中將軍從大將軍再出定襄，無功。后二歲，以將軍出北地，后票騎，失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后二歲，以校尉從大將軍，無功。后十四歲，以因桿將軍筑受降城（3）。七歲，復(fù)以因桿將軍再出擊匈奴，至余吾（4），亡士多，下吏，當(dāng)斬，詐死，亡居民間五六歲（5）。后覺，復(fù)系。坐妻為巫蠱，族（6）。凡四為將軍。
（1）義渠：縣名。在今甘肅寧縣西北，（2）為騎將軍：時(shí)在元光六年（前129）。（3）受降城：在河套以北，在今內(nèi)蒙古烏拉特中后聯(lián)合旗東。（4）余吾：水名。今蒙古烏蘭巴托附近之土拉河。（5）當(dāng)斬，詐死：《武帝紀(jì)》載，敖自余吾還，明年，太始元年，有罪腰斬。此傳言“腰折，詐死”，想是行刑者以已斬報(bào)，而敖詐死后，隨即亡居民間。（6）坐妻為巫蠱，族：事在征和二年（前91）。
李沮，云中人（1），事景帝。武帝立十七歲，以左內(nèi)史力強(qiáng)弩將軍。后一歲，復(fù)為強(qiáng)弩將軍。
?。?）云中：縣名。在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市西南。
張次公，河?xùn)|人，以校尉從大將軍，封岸頭侯（1）。其后太后崩，為將軍，軍北軍。后一歲，復(fù)從大將軍。凡再為將軍，后坐法失侯。
?。?）封岸頭侯：據(jù)《武帝紀(jì)》及《功臣表》元朔二年（前127）五月封侯。
趙信，以匈奴相國(guó)降，為侯（1）。武帝立十八年（2），為前將軍，與匈奴戰(zhàn)，敗，降匈奴。
?。?）侯：當(dāng)作“翕侯”。參見本書《功臣表》與《匈奴傳》。（2）武帝立十八年：對(duì)在元朔六年（前123）。《史記》作“十七歲”，誤。
趙食其，祋祤人（1）。武帝立十八年，以主爵都尉從大將軍（2），斬首六百六十級(jí)。元狩三年，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黃金百斤。明年，為右將軍，從大將軍出定襄，迷失道，當(dāng)斬，贖為庶人。
（1）祋（duì）祤：縣名。今陜西耀縣。（2）以主爵都尉從大將軍：時(shí)元朔六年（前123）。本書《公卿表》于元狩三年（前120）書主爵都尉趙食其；據(jù)此，元朔六年趙食其尚未為主爵都尉。兩者矛盾，不知孰誤。吳恂以為，“以主爵都尉”五字宜廁于下文“明年”與“右將軍”之間，方與《公卿表》及《史記》等記載吻合。
郭昌，云中人，以校尉從大將軍。元封四年，以太中大夫?yàn)榘魏鷮④?，屯朔方。還擊昆明，無功，奪?。?）。
?。?）還擊昆明，無功，奪?。骸段髂弦膫鳌吩?，（元鼎六年）?！皶?huì)越已破，漢八校尉不下，中郎將郭昌，衛(wèi)廣引兵還，行誅隔滇道者且蘭，斬首數(shù)萬，遂平南夷為牂柯郡?！庇郑段涞奂o(jì)》云，元封二年，“又遣將軍郭昌、中郎將衛(wèi)廣發(fā)巴蜀兵平西南夷未服者，以為益州郡。”據(jù)此可知，郭昌平西南夷有功，但本傳不載?！段涞奂o(jì)》云：元封六年，“益州、昆明反，赦京師亡命令從軍，遣拔胡將軍郭昌將以擊之。”未記明這次擊昆明之勝敗。此傳言“還擊昆明，無功”，即是元封六年擊昆明事?！稘h書》各紀(jì)傳，互有詳略，于此可見。
荀彘，太原廣武人（1），以御見（2），侍中，用校尉數(shù)從大將軍。元封三年，為左將軍擊朝鮮，無功，坐捕樓船將軍誅（3）。
?。?）太原：郡名。治晉陽（在今山西太原市西南）。廣武：縣名。在今山西代縣西南。（2）御：謂御車。（3）擊朝鮮，無功等句：此事詳《朝鮮傳》。
最票騎將軍去病凡六出擊匈奴，其四出以將軍（1），斬首虜十一萬余級(jí)。渾邪王以眾降數(shù)萬，開河西酒泉之地，西方益少胡寇。四益封，凡萬七千七百戶（2）。其校尉吏有功侯者六入，為將軍者二人。
?。?）四出以將軍：其二出為票騎校尉。（2）萬七千七百戶：《史記》作“萬五千一百戶”。
路博德，西河平州人（1），以右北平太守從票騎將軍，封邳離侯。票騎死后，博德以衛(wèi)尉為伏波將軍（2），伐破南越，益封。其后坐法失侯（3）。為強(qiáng)弩都尉，屯居延，卒（4）。
（1）平州：即西河郡之平周，縣名。在今山西孝義縣西南。（2）衛(wèi)尉：官名。漢代九卿之一，掌管宮門警衛(wèi)，主南軍。（3）坐法失侯：據(jù)本書《功臣表》，太初元年失侯。（4）據(jù)本書《武帝紀(jì)》與《匈奴傳》，天漢二年，使公孫敖與路博德會(huì)涿邪山，無所得；四年，路博德萬余人與李廣利會(huì)。此傳不載其事。
趙破奴（1），太原人（2）。嘗亡入匈奴，已而歸漢，為票騎將軍司馬。出北地，封從票侯，坐酎金失侯（3）。后一歲，為匈河將軍（4），攻胡至匈河水（5），無功。后一歲，擊虜樓蘭王，后為浞野侯（6）。后六歲，以?；鼘④妼⒍f騎擊匈奴左王。左王與戰(zhàn)，兵八萬騎圍破奴，破奴為虜所得，遂沒其軍（7）。居匈奴中十歲，復(fù)與其太子安國(guó)亡入漢，后坐巫蠱，族。
（1）破奴：謂破匈奴，與“破胡”同義。（2）太原：《史記》作“九原”。“九”與“太”，形近易誤。九原：五原郡之縣，在今內(nèi)蒙古包頭市西。（3）坐酎金失侯：時(shí)在元鼎五年（前112）。（4）為匈河將軍：時(shí)在元鼎六年（前111）。
?。?）匈河水：即匈奴河。在今蒙古高原杭愛山脈南部。（6）擊樓蘭王，后為浞野侯：本書《功臣表》云：“元封三年，趙破奴以匈河將軍擊樓蘭，封浞野侯?！薄妒酚洝すΤ急怼吩疲骸霸馊?，擊樓蘭，功，復(fù)侯。”據(jù)此，“后一歲”，當(dāng)作“后三歲”，元封三年（前108）為元鼎六年（前111）之“后三歲”也；“后為浞野侯”之“后”，當(dāng)作“復(fù)”，兩字古時(shí)形近致誤，《史記》即作“復(fù)”。（7）事在太初三年（前102），詳《匈奴傳》。
自衛(wèi)氏興，大將軍青首封，其后支屬五人為侯。凡二十四歲而五侯皆?shī)Z國(guó)。征和中（1），戾太子?。?），衛(wèi)氏遂滅。而霍去病弟光貴盛，自有傳。
?。?）征和：漢武帝年號(hào)（前92—前89）。（2）戾太子事，見本書《武五子傳》。
贊曰：蘇建嘗說責(zé)“大將軍至尊重，而天下之賢士大夫無稱焉（1），愿將軍觀古名將所招選者（2），勉之哉！”青謝曰：“自魏其、武安之厚賓客（3），天子常切齒（4）。彼親待士大夫，招賢黜不肖者，人主之柄也。人臣奉法遵職而已，何與招士！”票騎亦方此意（5），為將如此。
?。?）賢士大夫無稱：謂不為賢士大夫所稱譽(yù)。（2）招選：謂招賢薦士。（3）魏其、武安：指魏其侯竇嬰、武安侯田蚡。本書有其傳。（4）切齒：咬牙。形容極端忿恨。（5）方：比擬。
&衛(wèi)青字仲卿。其父鄭季，河?xùn)|平陽人也（1），以縣吏給事侯家（2）。平陽侯曹壽尚武帝姊陽信長(zhǎng)公主（3）。季與主家僮衛(wèi)媼通（4），生青。青有同母兄衛(wèi)長(zhǎng)君及姊子夫，子夫自平陽公主家得幸武帝，故青冒姓為衛(wèi)氏（5）。衛(wèi)媼長(zhǎng)女君孺（6），次女少兒，次女則子夫。子夫男弟步廣，皆冒衛(wèi)氏。
（1）河?xùn)|：郡名。治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平陽：縣名。在今山西臨汾市西南。（2）侯：指平陽侯。（3）曹壽：當(dāng)為“曹時(shí)”，曹參之曾孫。曹時(shí)以景帝四年嗣侯，立二十三年薨，正是鄭季為縣吏之時(shí)。陽信長(zhǎng)公主：因其為平陽侯曹時(shí)所尚，故又稱平陽公主。（4）僮：奴婢。衛(wèi)：舉其夫家之姓。媼：老婦人。此稱媼，是后年老之稱，非當(dāng)時(shí)所呼。通：私通。（5）冒：謂假稱。（6）君孺：《史記》作“衛(wèi)孺”。
青為侯家人，少時(shí)歸其父，父使牧羊。民母之子皆奴畜之（1），不以為兄弟數(shù)。青嘗從人至甘泉居室（2），有一鉗徒相青曰：“貴人也，官至封侯?！鼻嘈υ唬骸叭伺?），得無笞罵即足矣，安得封侯事乎！”
?。?）民母：《史記》作“先母”，是也。先，義同“前”，先母即前母。（2）甘泉居室：指甘泉居室令的官署（設(shè)在甘泉宮內(nèi)）。（3）人奴之生：言人奴之一生。
青壯，為侯家騎（1），從平陽主（2）。建元二年春（3），青姊子夫得入宮幸上?；屎螅?），大長(zhǎng)公主女也（5），無子，妒。大長(zhǎng)公主聞衛(wèi)子夫幸，有身，妒之，乃使人捕青。青時(shí)給事建章（6），未知名。大長(zhǎng)公主執(zhí)囚青，欲殺之。其友騎郎公孫敖與壯士往篡之（7），故得不死。上聞，乃召青為建章監(jiān)（8），侍中（9）。及母昆弟貴，賞賜數(shù)日間累千金。君孺為太仆公孫賀妻（10）。少兒故與陳掌通（11），上召貴掌。公孫敖由此益顯。子夫?yàn)榉蛉?。青為太中大夫?2）。
（1）騎：騎士或騎吏。（2）平陽主：即平陽公主。（3）建元二年：前139年。（4）皇后：指陳皇后。（5）大長(zhǎng)公主：景帝之姊，為堂邑侯陳午（陳嬰之孫）所尚。（6）建章：建章宮。（7）公孫敖：本傳附其傳。篡：逆而奪取曰“篡”。（8）建章監(jiān)：官名，掌建章宮守衛(wèi)。（9）侍中：秦漢時(shí)加官。侍從皇帝左右，出入宮廷。（10）公孫賀：本書卷六六有其傳。（11）陳掌：陳平之曾孫。
?。?2）太中大夫：官名。掌議論，屬郎中令（光祿勛）。
元光六年（1），拜為車騎將軍，擊匈奴，出上谷（2）；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出云中（3）；太中大夫公孫敖為騎將軍，出代郡（4）；衛(wèi)尉李廣為驍騎將軍（5），出雁門（6）：軍各萬騎。青至籠城（7），斬首虜數(shù)百。騎將軍敖亡七千騎，衛(wèi)尉廣為虜所得，得脫歸，皆當(dāng)斬，贖為庶人。賀亦無功。唯青賜爵關(guān)內(nèi)侯。是后匈奴仍侵犯邊。語在《匈奴傳》。
?。?）元光六年：前129年。（2）上谷：郡名。治沮陽（在今河北懷來縣東南）。（3）云中：郡名。治云平（在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市西南）。（4）代郡：郡治代縣（在今河北蔚縣東北）。（5）李廣：西漢名將，本書有其傳。（6）雁門：郡名。治善無（在今山西右玉縣東南）。（7）寵城：一作龍城。在今杭愛山脈東端。衛(wèi)青此役，可能未至龍城。
元朔元年春（1），衛(wèi)夫人有男（2），立為皇后。其秋，青復(fù)將三萬騎出雁門，李息出代郡（3）。青斬首虜數(shù)千。明年，青復(fù)出云中，西至高闕（4），遂至于隴西（5），捕首虜數(shù)千，畜百余萬（6），走白羊、樓煩王（7）。遂取河南地為朔方郡（8）。以三千八百戶封青為長(zhǎng)平侯（9）。青校尉蘇建為平陵侯（10），張次公為岸頭侯（11）。使建筑朔方城。上曰：“匈奴逆天理，亂人倫，暴長(zhǎng)虐老（12），以盜竊為務(wù)，行詐諸蠻夷，造謀籍（借）兵，數(shù)為邊害（13）。故興師遣將，以征厥罪?！对?shī)》不云乎？‘薄伐獫允，至于太原（14）；’‘出車彭彭，城彼朔方（15）’。今車騎將軍青度（渡）西河至高闕（16），獲首二千三百級(jí)，車輜畜產(chǎn)畢收為鹵（擄）（17），已封為列侯，遂西定河南地，案榆溪舊塞（18），絕梓領(lǐng)（嶺）（19），梁北河（20），討蒲泥（21），破符離（22），斬輕銳之卒，捕伏聽者三千一十七級(jí)（23）。執(zhí)訊獲丑（24），驅(qū)馬牛羊百有余萬，全甲兵而還，益封青三千八百戶（25）?！逼浜笮倥葰q入代郡、雁門、定襄、上郡、朔方（26），所殺略甚眾。語在《匈奴傳》。
（1）元朔元年：前128年。（2）男：指劉據(jù)，史稱衛(wèi)太子、戾太子。詳見《武五子傳》。（3）李息：本傳附其傳。（4）高闕：古地名。在今內(nèi)蒙古杭錦后旗東北。陰山山脈至此中斷，成一缺口，望若門闕，故名。（5）隴西：郡名。治狄道（在今甘肅臨桃）。（6）畜百余萬：《史記》作“畜數(shù)十萬”。（7）白羊、樓煩王：匈奴二王號(hào)。（8）河南：秦漢時(shí)代稱今河套一帶為“河南”。朔方郡：郡治朔方（在今內(nèi)蒙古烏拉特前旗東南）。（9）長(zhǎng)平：縣名。在今河南西華縣東北。（10）蘇建：本書有其傳。（11）張次公：本傳附其傳。（12）暴長(zhǎng)虐老：匈奴之俗貴少壯而賤長(zhǎng)老。（13）造謀借兵，數(shù)為邊割：從蠻夷借兵掠邊。（14）“薄伐獫允，至于太原”：見《詩(shī)經(jīng)·小雅·六月》。薄：借為搏，擊也。獫允：即匈奴。（15）“出車彭彭，城彼朔方”：見《詩(shī)經(jīng)·小雅·出車》。彭彭：馬強(qiáng)壯貌。朔方：北方。（16）西河：指今寧夏與內(nèi)蒙古之間一段東北流向的黃河。（17）輜（zī）：古代一種有帷蓋的大車，可載人或物。（18）榆溪：古塞名。在今河南地區(qū)。（19）絕：渡也。梓嶺：山名。在河套地區(qū)。（20）梁北河：言在北河上架起橋梁。北河：古時(shí)河套地區(qū)黃河分為二支（今內(nèi)蒙古磴口縣以下），北支稱北河（約當(dāng)今烏加河），南支稱南河。（21）蒲泥：匈奴王號(hào)。（22）符離：塞名。在高闕以西。（23）伏聽：伏于隱，聽軍虛實(shí)。猶今密探。（24）執(zhí)訊：謂生執(zhí)其人而訊問之。獲丑：謂俘獲其眾。（25）三千八百戶：《史記》作“三千戶”。（26）定襄：郡名。治成樂（在今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西北）。
元朔五年春（1），令青將三萬騎出高闕，衛(wèi)尉蘇建為游擊將軍，左內(nèi)史李沮為強(qiáng)弩將軍（2），太仆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3），皆領(lǐng)屬車騎將軍，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俱出右北平（4）。匈奴右賢王當(dāng)青等兵（5），以為漢兵不能至此，飲醉，漢兵夜至，圍右賢王。右賢王驚，夜逃，獨(dú)與其愛妾一人騎數(shù)百馳，潰圍北去。漢輕騎校尉郭成等追數(shù)百里，弗得，得右賢裨三十余人（6），眾男女萬五千余人，畜數(shù)十百萬（7），于是引兵而還。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青為大將軍，諸將皆以兵屬，立號(hào)而歸（8）。上曰：“大將軍青躬率戎士，師大捷，獲匈奴王十有余人，益封青八千七百戶（9）?！倍馇嘧迂鵀橐舜汉睿硬灰蔀殛幇埠?，子登為發(fā)于侯。青固謝曰（10）：“臣幸得待罪行間（11），賴陛下神靈，軍大捷，皆諸校力戰(zhàn)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子在襁褓中（12），未有勤勞，上幸裂地封為三侯，非臣待罪行間所以勸士力戰(zhàn)之意也。伉等三人何敢受封！”上曰：“我非忘諸校功也，今固且圖之。”乃詔御史曰：“護(hù)軍都尉公孫敖三從大將軍擊匈奴，常護(hù)軍傅校獲王（13），封敖為合騎侯。都尉韓說從大將軍出寅渾（14），至匈奴右賢王庭，為戲（麾）下搏戰(zhàn)獲王（15），封說為龍侯。騎將軍賀從大將軍獲王，封賀為南窌侯。輕車將軍李蔡再?gòu)拇髮④姭@王，封蔡為樂安侯（16）。校尉李朔、趙不虞、公孫戎奴各三從大將軍獲王，封朔為陟軹侯（17），不虞為隨成侯（18），戎奴為從平侯。將軍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中郎將絡(luò)皆有功（19），賜爵關(guān)內(nèi)侯。沮、息、如意食邑各三百戶?！逼淝铮倥氪?0），殺都尉（21）。
?。?）元朔五年：前124年。（2）李沮：本傳附其傳。（3）李蔡：李廣之從弟，因軍功封為樂安侯，元狩二年（前121）代公孫弘為相，元狩五年（前118）有罪自殺。（4）右北平：郡名。治平剛（在今遼寧凌源南）。（5）右賢王：匈奴王號(hào)。（6）裨王：小王。（7）數(shù)十百萬：《史記》作“數(shù)千百萬”。（8）立號(hào)：六大將軍之號(hào)令。（9）八千七百戶：《史記》作“六千戶”。（10）固：謂再三。（11）待罪：臣對(duì)君言已供職之謙辭。行（háng）間：行伍之間。泛指軍隊(duì)。（12）襁褓：泛稱背負(fù)小兒所用的東西。（13）傅：領(lǐng)也。校：五百人謂之“?！?。（14）韓說：附見本書《韓王信傳》。大軍：當(dāng)作“大將軍”。寘渾：《史記》作“窳渾”縣名。在朔方郡，在今內(nèi)蒙古杭錦后旗西南。（15）搏：或?yàn)椤皞鳌?。傳，猶轉(zhuǎn)。（16）樂安侯：本書《表》作“安樂侯”。（17）陳軹侯：《史記》作“涉軹侯”，本書《表》但作“軹”。（18）隨成侯：本書《表》作“隨城侯”。（19）豆：或作“竇”。中郎將綰：《史記》無此四字。（20）代：代郡。（21）都尉：《史記》作“都尉朱英”?！稘h書·匈奴傳》為“都尉朱央”。
明年春（1），大將軍青出定襄，合騎侯敖為中將軍，太仆賀為左將軍，翕侯趙信為前將軍，衛(wèi)尉蘇建為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為后將軍，左內(nèi)史李沮為強(qiáng)弩將軍，咸屬大將軍，斬首數(shù)千級(jí)而還。月余，悉復(fù)出定襄，斬首虜萬余人。蘇建、趙信并軍三千余騎（2），獨(dú)逢單于兵，與戰(zhàn)一日余，漢兵且盡。信故胡人，降為翕侯，見急，匈奴誘之，遂將其余騎可八百奔降單于。蘇建盡亡其軍，獨(dú)以身得亡去，自歸青。青問其罪正閩、長(zhǎng)史安、議郎周霸等（3）：“建當(dāng)云何（4）？”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稗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遍b、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jiān)，大敵之禽（擒）也（5）?！窠ㄒ詳?shù)千當(dāng)單于數(shù)萬，力戰(zhàn)一日余，士皆不敢有二心（6）。自歸而斬之，是示后無反（返）意也（7）。不當(dāng)斬?！鼻嘣唬骸扒嘈业靡悦c附待罪行間（8），不患無威，而霸說我以明威，甚失臣意（9）。且使臣職雖當(dāng)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專誅于境外，其歸天子，天子自裁之，于以風(fēng)（諷）為人臣不敢專權(quán)，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行在所（10）。
（1）明年：指元朔六年（前123）。（2）趙信：本傳附其傳。（3）其：指蘇建。正：軍正，掌軍法。閎：軍正之名。（4）長(zhǎng)史：漢律，都軍官長(zhǎng)史一人。安：任安。滎陽人，曾任益州刺史。司馬遷之友。議郎：官名。屬郎中令（光祿勛）。周霸：申公弟子，儒生。見本書《儒林傳》。周霸可能是奉詔從軍。（4）建當(dāng)云何：蘇建棄軍之罪當(dāng)如何。云何：如何。（5）“小敵之堅(jiān)，大敵之擒”：此是孫子之言，參見《通鑒》胡注。此言大小不敵，小雖堅(jiān)于戰(zhàn)，終必為大所擒。（6）士皆：《史記》作“士盡”，文義有別。（7）示后無反意：言教示后人遂降匈奴而不必返歸漢朝之意。（8）胏（zǐ）：帶骨的肉。胏附：比喻親戚心腹。（9）臣：與“仆”同義，自卑之辭。（10）行在所：上脫“詣”字。行在所：指皇帝現(xiàn)在之處所。
是歲也，霍去病始侯。
霍去病，大將軍青姊少兒子也。其父霍仲孺先與少幾通（1），生去病。及衛(wèi)皇后尊，少兒更為詹事陳掌妻。去病以皇后姊子，年十八為侍中，善騎射，再?gòu)拇髮④姟４髮④娛茉t，予壯士，為票姚校尉（2），與輕勇騎八百直棄大軍數(shù)百里赴利，斬捕首虜過當(dāng)（3）。于是上曰：“票姚校尉去病斬首捕虜二千二十八級(jí)，得相國(guó)、當(dāng)戶（4），斬單于大父行藉若侯產(chǎn)（5），捕季父羅姑比（6），再冠軍，以二千五百戶封去病為冠軍侯（7）。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捕首虜千三百級(jí)（8），封賢為終利侯。騎士孟已有功，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邑二百戶。”
?。?）霍仲孺：河?xùn)|平陽人，見《霍光傳》。（2）票（piào）姚：勁疾貌。（3）斬捕首虜過當(dāng)：言計(jì)其所將人數(shù)，則斬捕首虜為多，過于所當(dāng)。一說漢軍失亡者少，而殺獲匈奴數(shù)多，故曰過當(dāng)。（4）當(dāng)戶：匈奴官名。（5）大父：祖父，這里指祖父輩。藉若：匈奴侯名。產(chǎn)：人名。（6）季父：指匈奴單于之季父。（7）二千五百戶：《史記》作“千六百戶”。冠軍：初無此縣名，武帝褒霍去病功，以南陽郡穰縣盧陽鄉(xiāng)、宛縣臨菑聚為冠軍侯國(guó)，解見《地理志》。（8）千三百級(jí)：《史記》作“二千余人”。
是歲失兩將軍（1），亡翕侯，功不多，故青不益封。蘇建至，上弗誅，贖為庶人。青賜千金。是時(shí)王夫人方幸于上，寧乘說青曰（2）：“將軍所以功未甚多，身食萬戶，三子皆為侯者，以皇后故也。今王夫人幸而宗族未富貴，愿將軍奉所賜千金為王夫人親壽（3）。”青以五百金為王夫人親壽。上聞，問青，青以實(shí)對(duì)。上乃拜寧乘為東海都尉（4）。
?。?）兩將軍：《史記》“作兩將軍軍”，是也。此脫一“軍”字。（2）寧乘：《史記》云，寧乘，齊人。（3）親：指母。（4）東海：郡名。治郯城（在今山東郯城北）。
校尉張騫從大將軍（1），以嘗使大夏（2），留匈奴中久（3），道（導(dǎo)）軍，知善水草處，軍得以無饑渴，因前使絕國(guó)功，封騫為博望侯。
?。?）張騫：本書有其傳。（2）大夏：西域國(guó)名。在今阿富汗境。（3）張騫留匈奴十三年。
去病侯三歲（1），元狩二年春為票騎將軍（2），將萬騎出隴西，有功。上曰：“票騎將軍率戎士逾烏戾（3），討速濮（4），涉狐奴（5），歷五王國(guó)，輜重人眾攝詟者弗取，幾（冀）獲單于子。轉(zhuǎn)戰(zhàn)六日，過焉支山千有余里（6），合短兵，鏖皋蘭下（7），殺折蘭王（8），斬盧侯王（9），銳悍者誅，全甲獲丑（10），執(zhí)渾邪王子及相國(guó)、都尉，捷首虜八千九百六十級(jí)（11），收休屠祭天金人（12），師率減什七（13），益封去病二千二百戶（14）?！?br/>
?。?）侯三歲：為冠軍侯，自元朔六年至元狩二年（前123—前121）。（2）票騎：《史記》作“驃騎”。（3）烏戾：山名。（4）速濮：匈奴部落名。（5）狐奴：水名。（6）焉支山：一名刪丹山。在今甘肅山丹縣東南。（7）鏖（áo）：鏖戰(zhàn)，苦戰(zhàn)。皋蘭：山名。在今甘肅臨夏縣東南。皋蘭山遠(yuǎn)在焉支山東南，而上文云“過焉支山千有余里”，方向相反，未審其具體情況。（8）折蘭王：匈奴之王名。（9）斬：獲其首。盧侯王：匈奴之王名。（10）全甲：謂軍中之甲不亡失。丑：指俘虜。（11）渾邪王：一作昆邪王。匈奴之王號(hào)。捷：猶斬。八千九百六十級(jí)：《史記》作“八千余”。（12）休屠：匈奴之休屠王。祭天金人：各說不一，大概是匈奴祭天的偶像。（13）率：計(jì)也。減什七：指匈奴減損十分之七。此役，捷首虜近九千，匈奴約一萬三千人，故云什減其七。（14）二千二百戶：《史記》作“二千戶”。
其夏，去病與合騎侯敖俱出北地（1），異道。博望侯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異道。廣將四千騎先至，騫將萬騎后。匈奴左賢王將數(shù)萬騎圍廣，廣與戰(zhàn)二日，死者過半，所殺亦過當(dāng)。騫至，匈奴引兵去。騫坐行留（2），當(dāng)斬，贖為庶人。而去病出北地，遂深入，合騎侯失道，不相得。去病至祁連山（3），捕首虜甚多。上曰：“票騎將軍涉鈞耆（4），濟(jì)居延（5），遂臻小月氏（6），攻祁連山，揚(yáng)武乎■得（7），得單于單桓、酋涂王（8），及相國(guó)、都尉以眾降下者二千五百人，可謂能舍服知成而止矣（9）。捷首虜三萬二百，獲五王、王母、單于閼氏、王子五十九人（10），相國(guó)、將軍、當(dāng)戶、都尉六十三人，師大率減什三，益封去病五千四百戶（11）。賜校尉從至小月氏者爵左庶長(zhǎng)（12）。鷹擊司馬破奴再?gòu)钠彬T將軍斬速濮王（13），捕稽且王右千騎將（14），得王、王母各一人，王子以下四十一人，捕虜三千三百三十人，前行捕虜千四百人（15），封破奴為從票侯（16）。校尉高不識(shí)從票騎將軍捕呼于耆王王子以下十一人（17），捕虜千七百六十八人，封不識(shí)為宜冠侯（18）。校尉仆多有功（19），封為輝渠侯?！焙向T軍敖坐行留不與票騎將軍會(huì)，當(dāng)斬，贖為庶人。諸宿將所將士馬兵亦不如去?。?0），去病所將常選（21），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22），軍亦有天幸，未嘗困絕也。然而諸宿將常留落不耦（23）。由此去病日以親貴，比大將軍。
（1）北地：郡名。治馬領(lǐng)（在今甘肅慶陽西北）。（2）坐行留：軍行而輒稽留，故坐法。（3）祁連山：在今甘肅張掖西南，甘肅與青海邊界一帶。（4）涉：謂以舟過渡。鈞耆：水名。（5）濟(jì)：謂以舟過渡。居延：澤名，在今內(nèi)蒙古額濟(jì)納旗東。（6）小月氏（yòuzhì）：大月氏本居敦煌、祁連山一帶，自被匈奴冒頓單于攻破，其王又被匈奴老上單于所殺（并以頭為飲器），乃西去，過大宛，擊大夏而臣之，都媯水北為王庭；未遠(yuǎn)去的一小部分，保南山羌，號(hào)小月支。（7）■得：縣名。張掖郡治所在此，在今甘肅張掖西北。（8）單桓、酋涂：皆匈奴之王號(hào)。（9）舍服知成而止：服而舍之，功成則止。（10）王母：《史記》作“五王母”。
?。?1）五千四百戶：《史記》作“五千戶”。（12）左庶長(zhǎng)：爵名，第十級(jí)。（13）破奴：趙破奴。本傳附其傳。速濮王：匈奴之王號(hào)。（14）稽且王：匈奴之王號(hào)。右千騎將：匈奴之將號(hào)。此將屬稽且王。（15）前行：猶前鋒。（16）從票：意謂從票騎將軍有功，因以為號(hào)。（17）高不識(shí)：原為匈奴人。呼于耆王：匈奴之王名。（18）宜冠：與“從票”取義相同。（19）仆多：本書《功臣表》作“仆朋”。此作“多”，轉(zhuǎn)寫之誤。
?。?0）宿：舊也。兵：兵器。（21）選：謂選取驍銳。（22）常與壯騎先其大軍：意謂沖鋒在前。（23）留落不耦：謂際遇不好。
其后，單于怒渾邪王居西方數(shù)為漢所破，亡數(shù)萬人，以票騎之兵也，欲召誅渾邪王。渾邪王與休屠王等謀欲降漢，使人先要道（導(dǎo)）邊（1）。是時(shí)大行李息將城河上（2），得渾邪王使，即馳傳以聞（3）。上恐其以詐降而襲邊，乃令去病將兵往迎之。去病既度（渡）河，與渾邪眾相望。渾邪裨王將見漢軍而多欲不降者，頗遁去。去病乃馳入，得與渾邪王相見，斬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獨(dú)遺渾邪王乘傳先詣行在所，盡將其眾度（渡）河，降者數(shù)萬人，號(hào)稱十萬。既至長(zhǎng)安，天子所以賞賜數(shù)十巨萬。封渾邪王萬戶，為漯陰侯（4）。封其裨王呼毒尼為下摩侯，雁疪為輝渠侯（5），禽黎為河綦侯（6），大當(dāng)戶調(diào)雖為常樂侯（7）。于是上嘉去病之功，曰：“票騎將軍去病率師征匈奴，西域王渾邪王及厥眾萌咸奔于率（8），以軍糧接食，并將控弦萬有余人（9），誅悍（10），捷首虜八千余級(jí)，降異國(guó)之王三十二。戰(zhàn)士不離傷（11），十萬之眾畢懷集服。仍興之勞，爰及河塞，庶凡亡（無）患（12）。以干七百戶益封票騎將軍。減隴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寬天下繇（徭）役。”乃分處降者于邊五郡故塞外（13），而皆在河南（14），因其故俗為屬國(guó)（15）。其明年（16），匈奴入右北平、定襄，殺略漢千余人。
?。?）使人先要導(dǎo)邊：王先謙云，言遣人先與漢要約，請(qǐng)于邊境上導(dǎo)之人內(nèi)地。（2）將城河上：將兵于黃河邊筑城。（3）傳（zhuàn）：驛傳；傳車。以聞：報(bào)告天子。（4）漯陰：縣名。在今山東禹城東。（5）雁疪：《史記》作“鷹庇”。（6）河綦：本書《功臣表》作“烏黎”。（7）調(diào)雖：本書《功臣表》作“稠雕”。（8）萌：與“氓”同。率：吳恂云，“宜作‘師’，蓋師誤為‘帥’轉(zhuǎn)而為‘率’耳?！保?）控弦：能引弓之士。（10）撓悍：猶言狂悍。（11）離：遭也。（12）仍興之勞等句：意謂頻數(shù)軍興，甚為勞苦，今幸兵威已及于河塞之外，庶幾自此無患乎？仍：頻也。興：軍興。（13）五郡：指隴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等五郡。（14）河南：黃河以南。（15）屬國(guó)：不改其俗，而屬于漢，故號(hào)“屬國(guó)”。（16）其明年：指元狩三年（前120）。
其明年，上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jì)（1），常以為漢兵不能度（渡）幕（漠）輕留（2），今大發(fā)卒，其勢(shì)必得所欲?！笔菤q元狩四年也（3）。春，上令大將軍青、票騎將軍去病各五萬騎，步兵轉(zhuǎn)者踵軍數(shù)十萬（4），而敢力戰(zhàn)深入之士皆屬去病。去病始為出定襄（5），當(dāng)單于。捕虜，虜言單于東，乃更令去病出代郡，令青出定襄。郎中令李廣為前將軍，太仆公孫賀為左將軍，主爵趙食其為右將軍（6），平陽侯襄為后將軍（7），皆屬大將軍。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即度（渡）幕（漠），人馬罷（疲），匈奴可坐收虜耳（8）?！蹦讼みh(yuǎn)北其輜重（9），皆以精兵待幕（漠）北。而適直（值）青軍出塞千余里，見單于兵陳（陣）而待，于是青令武剛車自環(huán)為營(yíng)（10），而縱五千騎往當(dāng)匈奴，匈奴亦縱萬騎。會(huì)日且入（11），而大風(fēng)起，沙礫擊面（12），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于（13）。單于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強(qiáng)，戰(zhàn)而匈奴不利，薄莫（暮），單于遂乘六騾，壯騎可數(shù)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14）?；瑁?5），漢匈奴相紛挐（16），殺傷大當(dāng)（17）。漢軍左校捕虜，言單于未昏而去，漢軍因發(fā)輕騎夜追之，青因隨其后。匈奴兵亦散走。會(huì)明，行二百余里，不得單于，頗捕斬首虜萬余級(jí)，遂至寘顏山趙信城（18），得匈奴積粟食軍（19）。軍留一日而還，悉燒其城余粟以歸。
?。?）趙信為單于畫計(jì)：趙信數(shù)匈奴益北絕漠，以誘疲漢兵，徼報(bào)而取之，毋近塞。見《匈奴傳》。（2）漠：沙漠。輕留：謂輕易留于彼也。（3）無狩四年：即公元前119年。（4）轉(zhuǎn)：謂運(yùn)輸輜重。踵：接也。（5）為：猶將。（6）主爵：主爵都尉。（7）襄：曹襄，曹參之后裔。（8）可坐收虜：意謂俘獲漢軍人馬可不費(fèi)力。（9）遠(yuǎn)北輜重：言將輜重遠(yuǎn)輸至北邊。（10）武剛車：有遮掩物體的戰(zhàn)車。環(huán)：繞也。（11）日且入：言太陽將要落下。（12）礫：小石。（13）左右翼繞：謂左右兩翼合圍。如鳥之張開兩翅。（14）冒：犯也。（15）昏：黃昏。（16）相紛挐：互相亂搏。（17）大當(dāng)：大略相當(dāng)。（18）寘顏山：古山名。在匈奴境內(nèi)。約為今蒙古高原杭愛山脈南面的一支。趙信城：匈奴為趙信所安排的居處，在寘顏山區(qū)。（19）食（sì）：作動(dòng)詞用，以食物給人吃。
青之與單于會(huì)也，而前將軍廣、右將軍食其軍別從東道，或（惑）失道（1）。大將軍引還，過幕（漠）南，乃相逢。青欲使使歸報(bào)，令長(zhǎng)史簿責(zé)廣，廣自殺（2）。食其贖為庶人。青軍入塞，凡斬首虜萬九千級(jí)。
（1）或：通“惑”。迷惑。（2）李廣自殺事：詳見本書《李廣傳》。
是時(shí)匈奴眾失單于十余日，右谷蠡王自立為單于（1）。單于后得其眾，右王乃去單于之號(hào)（2）。
（1）右谷（lù）蠡王：匈奴的王號(hào)。（2）去：除也。
去病騎兵車重與大將軍軍等（1），而亡（無）裨將。悉以李敢等為大校（2），當(dāng)裨將，出代、右北平二千余里，直（值）左方兵（3），所斬捕功已多于青。
?。?）車重：猶言車輜。（2）李敢：李廣之子，見本書《李廣傳》。（3）值：當(dāng)也。左方：當(dāng)作“左王”，即左賢王，參考《李廣傳》。
既皆還，上曰：“票騎將軍去病率師躬將所獲葷允之士（1），約輕赍（2），絕大幕（漠），涉獲單于章渠（3），以誅北車耆（4），轉(zhuǎn)擊左大將雙，獲旗鼓，歷度（渡）難侯（5），濟(jì)弓盧（6），獲屯頭王、韓王等三人（7），將軍、相國(guó)、當(dāng)戶、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8），禪于姑衍（9），登臨翰海（10），執(zhí)訊獲丑七萬有四百四十三級(jí)，師率減什二（11），取食于敵，卓行殊遠(yuǎn)而糧不絕（12）。以五千八百戶益封票騎將軍。右北平太守路博德屬票騎將軍（13），會(huì)興城（14），不失期，從至梼余山（15），斬首捕虜二千八百級(jí)（16），封博德為邳離侯（17）。北地都尉衛(wèi)山從票騎將軍獲王，封山為義陽侯。故歸義侯因淳王復(fù)陸支，樓王伊即靬皆從票騎將軍有功（18），封復(fù)陸支為杜侯（19），伊即靬為眾利侯。從票侯破奴、昌武侯安稽從票騎有功（20），益封各三百戶。漁陽太守解、校尉敢皆獲鼓旗（21），賜爵關(guān)內(nèi)侯，解食邑三百戶，敢二百戶。校尉自為爵左庶長(zhǎng)（22）?！避娎糇錇楣?，賞賜甚多。而青不得益封，吏卒無封者。唯西河太守?；?、云中太守遂成受賞（23），遂成秩諸侯相，賜食邑二百戶，黃金百斤，惠爵關(guān)內(nèi)侯（24）。
（1）葷允：古代匈奴之別稱。（2）輕赍：謂軍輕裝（帶軍資少）。（3）涉：猶入。單于：衍字。章渠：?jiǎn)斡谥肌＃?）此：《史記》作“比”，是也。此誤。比車耆：匈奴之王號(hào)。（5）難侯：一作“離侯”；《史記》作“離侯”，山名。（6）弓盧：《史記》作：“弓閭”，水名。（7）屯頭王、韓王：皆匈奴之王號(hào)。（8）狼居胥山：山名。在今蒙古烏蘭巴托以東、克魯倫河之北。（9）禪：為壇祭地曰“禪”。姑衍：山名。在狼居胥山之西，在今蒙古烏蘭巴托以東。（10）翰海：大漠之別名。在今蒙古國(guó)境內(nèi)。（11）什二：《史記》作“什三”。（12）卓：《史記》作“逴”，逴，遠(yuǎn)也。（13）路博德：本傳附其傳。（14）會(huì)興城：《史記》作“會(huì)與城”。（15）梼余（táotú）山：地點(diǎn)不明。（16）八：《史記》作“七”。（17）邳離：《史記》作“符離”。（18）歸義侯：《史記》作“歸義”，無“侯”字。（19）杜侯：《史記》作“壯侯”。（20）安稽：姓趙，故匈奴之王。（21）漁陽太守解：《史記》無。（22）自為：徐自為。左庶長(zhǎng)：《史記》作“大庶長(zhǎng)”。左庶長(zhǎng)，爵名，第十級(jí)。大庶長(zhǎng)，爵名，第十八級(jí)。（23）?；荩捍朔菑奶K武北使匈奴，后封長(zhǎng)羅侯之人。（24）遂成、常惠：《史記》無?；?、遂成事。
兩軍之出塞，塞閱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1），而后入塞者不滿三萬匹（2）。乃置大司馬位（3），大將軍、票騎將軍皆為大司馬。定令，令票騎將軍秩祿與大將軍等（4）。自是后，青日衰而去病日益貴。青故人門下多去事去病，輒得官爵，唯獨(dú)任安不肯去。
?。?）閱官及私馬：陳直云，“閱馬有簿，稱為閱具簿?！奔礄z驗(yàn)官私馬匹，登記入冊(cè)。（2）入塞者不滿三萬匹：馬出塞十四萬匹，入塞不滿三萬匹，可知減損五分之四。（3）大司馬：官名。漢武帝時(shí)罷太尉，置大司馬，與六將軍聯(lián)稱為大司馬大將軍。西漢時(shí)常以授掌權(quán)的外戚。也有不兼將軍號(hào)的。（4）秩祿與大將軍等：漢制，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大夫）號(hào)萬石，其俸月各三百五十斛谷。大司馬之秩祿當(dāng)亦如此。
去病為人少言不泄，有氣敢往（1）。上嘗欲教之吳孫兵法（2），對(duì)曰：“顧方略何如耳（3），不至學(xué)古兵法（4）?！鄙蠟橹蔚冢钜曋?，對(duì)曰：“匈奴不滅，無以家為也。”由此上益重愛之。然少而侍中，貴不省士（5）。其從軍，上為遣太官赍數(shù)十乘（6），既還，重車余棄粱肉，而士有饑者。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7），而去病尚穿域蹋鞠也（8）。事多此類。青仁，喜士退讓（9），以和柔自媚于上，然于天下未有稱也（10）。
?。?）敢往：《史記》作“敢任”。（2）吳、孫：吳起、孫武。（3）顧：視也。（4）不至：不必。（5）?。阂曇病圩o(hù)之意。（6）太官：官名。在官廷主膳食。赍（jī）：贈(zèng)送食物。（7）振：舉也。（8）穿域：穿地為界域。蹋鞠：踢球。（9）仁喜士：《史記》作“仁善”，是也。楊樹達(dá)云：“《贊》云：‘青言：人臣奉法遵職而已，何與招士！’此不當(dāng)又言其‘喜士’。蓋‘喜’‘善’二字形近，古書多相亂，‘善’誤為‘喜’，后人又妄增‘士’耳?！保?0）然于天下無有稱：王先謙云：“因其不招士，故天下未有稱，即贊語‘賢士大夫無稱’之意，不論其將略也。”
去病自四年軍后三歲，元狩六年薨（1）。上悼之，發(fā)屬國(guó)玄甲（2），軍陳（陣）自長(zhǎng)安至茂陵（3），為冢像祁連山（4），謚之并武與廣地曰景桓侯（5）。子嬗嗣。嬗字子侯，上愛之，幸其壯而將之。為奉車都尉（6），從封泰山而薨（7）。無子，國(guó)除。
?。?）元狩六年：即公元前117年。霍去病死時(shí)，年僅二十四歲。（2）玄甲：黑色之甲。（3）軍陣自長(zhǎng)安至茂陵：衛(wèi)送其葬，所以寵之。（4）為冢像祁連山：霍去病墓，現(xiàn)在陜西興平縣茂陵鎮(zhèn)東北五里高原上，與衛(wèi)青墓相毗連，西南一里為茂陵。墓頂及墓下四周，有巨型花岡石一百五十余塊，其中雕刻有石鼠、猩猩抱熊（或名熊抱豬）、臥牛、龍吸蛙、石人頭像、臥虎、臥馬、立馬、馬踏匈奴、石魚（一對(duì)）等，今陳列茂陵博物館?；裟箯膫?cè)面視，為山峰形，所謂像祁連山。（5）景桓侯張晏曰：“謚法‘布義行剛曰景，辟土服遠(yuǎn)曰桓’也?！保?）奉車都尉：官名。掌皇帝的車馬，秩比二千石。（7）薨：霍嬗死于元封元年（前110）。
自去病死后，青長(zhǎng)子宜春侯伉坐法失侯（1）。后五歲，伉弟二人，陰安侯不疑、發(fā)干侯登，皆坐酎金失侯（2）。后二歲（3），冠軍侯國(guó)絕。后四年，元封五年（4），青薨，謚曰烈侯。子伉嗣，六年坐法免（5）。
?。?）伉坐法失侯：據(jù)《外戚侯表》，元鼎元年（前116）衛(wèi)伉免。（2）坐酎金失侯：據(jù)《外戚侯表》，衛(wèi)不疑、衛(wèi)登失侯在元鼎五年（前112）。（3）后二歲：即元封元年（前110）。（4）元封五年：前106年。（5）坐法免：天漢元年（前100）衛(wèi)伉免。
衛(wèi)青圍單于后十四歲而卒（1），竟不復(fù)擊匈奴者，以漢馬少，又方南誅兩越（2），東伐朝鮮（3），擊羌、西南夷（4），以故久不伐胡（5）。
?。?）十四歲：自無狩四年至元封五年（前119—前106）。（2）誅兩越：見本書《南越、閩越傳》。（3）伐朝鮮：見本書《朝鮮傳》。（4）擊羌：見本書《趙充國(guó)傳》等。擊西南羌：見本書《西南夷傳》。（5）胡：指匈奴。
初，青既尊貴，而平陽侯曹壽有惡疾就國(guó)（1），長(zhǎng)公主問（2）：“列侯誰賢者？”左右皆言大將軍。主笑曰：“此出吾家，常騎從我，奈何？”左右曰：“于今尊貴無比?！庇谑情L(zhǎng)公主風(fēng)（諷）白皇后，皇后言之，上乃詔青尚平陽主，與主合葬，起冢像廬山云（3）。
（1）曹壽：當(dāng)作“曹時(shí)”。（2）長(zhǎng)公主：指陽信長(zhǎng)公主，又稱平陽公主。（3）起冢像廬山：衛(wèi)青墓，在今茂陵東北，與霍去病墓相毗連，像穹廬和山丘。
最大將軍青凡七出擊匈奴（1），斬捕首虜五萬余級(jí)。一與單于戰(zhàn)，收河南地，置朔方郡。再益封，凡萬六千三百戶（2）；封三子為侯，侯千三百戶，并之二萬二百戶（3）。其裨將及校尉侯者九人，為特將者十五人（4），李廣、張騫、公孫賀、李蔡、曹襄、韓說、蘇建皆自有傳（5）。
?。?）最：總計(jì)。（2）萬六千三百戶：《史記》作“萬一千八百戶”。（3）二萬二百：《史記》作“萬五千七百戶”。（4）特將：獨(dú)當(dāng)一面之將。（5）李廣……皆自有傳：七人自有傳，八人列于下，凡十五人。
李息，郁郅人也（1），事景帝，至武帝立八歲，為材官將軍，軍馬邑（2）；后六歲，為將軍，出代；后三歲，為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皆無功（3）。凡三為將軍，其后常為大行（4）。
?。?）郁郅：縣名。今甘肅慶陽縣。（2）軍馬邑：時(shí)在元光二年（前134）。
（3）出朔方，皆無功：《衛(wèi)青傳》載，出朔方之役，李息有功，爵關(guān)內(nèi)侯。與此有異。（4）常為大行：據(jù)《公卿表》李息自元狩元年（前122）至元鼎元年（前116）為大行。但據(jù)《衛(wèi)青傳》元朔五年（前124）出朔方之役，已書“大行李息”，或當(dāng)時(shí)已官大行而《表》失載，或是后世習(xí)稱其官而實(shí)無其事。大行：即大行令，接待賓客之官。初稱典客，景帝十六年改名大行，武帝太初元年改名大鴻臚。據(jù)茂陵一帶百姓傳說及地方志記載，衛(wèi)青、霍去病兩墓東一小墓，為大行李息墓。
公孫敖，義渠人（1），以郎事景帝。至武帝立十二歲，為騎將軍（2），出代，亡卒七千人，當(dāng)斬，贖為庶人。后五歲，以校尉從大將軍，封合騎侯。后一歲，以中將軍從大將軍再出定襄，無功。后二歲，以將軍出北地，后票騎，失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后二歲，以校尉從大將軍，無功。后十四歲，以因桿將軍筑受降城（3）。七歲，復(fù)以因桿將軍再出擊匈奴，至余吾（4），亡士多，下吏，當(dāng)斬，詐死，亡居民間五六歲（5）。后覺，復(fù)系。坐妻為巫蠱，族（6）。凡四為將軍。
（1）義渠：縣名。在今甘肅寧縣西北，（2）為騎將軍：時(shí)在元光六年（前129）。（3）受降城：在河套以北，在今內(nèi)蒙古烏拉特中后聯(lián)合旗東。（4）余吾：水名。今蒙古烏蘭巴托附近之土拉河。（5）當(dāng)斬，詐死：《武帝紀(jì)》載，敖自余吾還，明年，太始元年，有罪腰斬。此傳言“腰折，詐死”，想是行刑者以已斬報(bào)，而敖詐死后，隨即亡居民間。（6）坐妻為巫蠱，族：事在征和二年（前91）。
李沮，云中人（1），事景帝。武帝立十七歲，以左內(nèi)史力強(qiáng)弩將軍。后一歲，復(fù)為強(qiáng)弩將軍。
?。?）云中：縣名。在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市西南。
張次公，河?xùn)|人，以校尉從大將軍，封岸頭侯（1）。其后太后崩，為將軍，軍北軍。后一歲，復(fù)從大將軍。凡再為將軍，后坐法失侯。
?。?）封岸頭侯：據(jù)《武帝紀(jì)》及《功臣表》元朔二年（前127）五月封侯。
趙信，以匈奴相國(guó)降，為侯（1）。武帝立十八年（2），為前將軍，與匈奴戰(zhàn)，敗，降匈奴。
?。?）侯：當(dāng)作“翕侯”。參見本書《功臣表》與《匈奴傳》。（2）武帝立十八年：對(duì)在元朔六年（前123）。《史記》作“十七歲”，誤。
趙食其，祋祤人（1）。武帝立十八年，以主爵都尉從大將軍（2），斬首六百六十級(jí)。元狩三年，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黃金百斤。明年，為右將軍，從大將軍出定襄，迷失道，當(dāng)斬，贖為庶人。
（1）祋（duì）祤：縣名。今陜西耀縣。（2）以主爵都尉從大將軍：時(shí)元朔六年（前123）。本書《公卿表》于元狩三年（前120）書主爵都尉趙食其；據(jù)此，元朔六年趙食其尚未為主爵都尉。兩者矛盾，不知孰誤。吳恂以為，“以主爵都尉”五字宜廁于下文“明年”與“右將軍”之間，方與《公卿表》及《史記》等記載吻合。
郭昌，云中人，以校尉從大將軍。元封四年，以太中大夫?yàn)榘魏鷮④?，屯朔方。還擊昆明，無功，奪?。?）。
?。?）還擊昆明，無功，奪?。骸段髂弦膫鳌吩?，（元鼎六年）?！皶?huì)越已破，漢八校尉不下，中郎將郭昌，衛(wèi)廣引兵還，行誅隔滇道者且蘭，斬首數(shù)萬，遂平南夷為牂柯郡?！庇郑段涞奂o(jì)》云，元封二年，“又遣將軍郭昌、中郎將衛(wèi)廣發(fā)巴蜀兵平西南夷未服者，以為益州郡。”據(jù)此可知，郭昌平西南夷有功，但本傳不載?！段涞奂o(jì)》云：元封六年，“益州、昆明反，赦京師亡命令從軍，遣拔胡將軍郭昌將以擊之。”未記明這次擊昆明之勝敗。此傳言“還擊昆明，無功”，即是元封六年擊昆明事?！稘h書》各紀(jì)傳，互有詳略，于此可見。
荀彘，太原廣武人（1），以御見（2），侍中，用校尉數(shù)從大將軍。元封三年，為左將軍擊朝鮮，無功，坐捕樓船將軍誅（3）。
?。?）太原：郡名。治晉陽（在今山西太原市西南）。廣武：縣名。在今山西代縣西南。（2）御：謂御車。（3）擊朝鮮，無功等句：此事詳《朝鮮傳》。
最票騎將軍去病凡六出擊匈奴，其四出以將軍（1），斬首虜十一萬余級(jí)。渾邪王以眾降數(shù)萬，開河西酒泉之地，西方益少胡寇。四益封，凡萬七千七百戶（2）。其校尉吏有功侯者六入，為將軍者二人。
?。?）四出以將軍：其二出為票騎校尉。（2）萬七千七百戶：《史記》作“萬五千一百戶”。
路博德，西河平州人（1），以右北平太守從票騎將軍，封邳離侯。票騎死后，博德以衛(wèi)尉為伏波將軍（2），伐破南越，益封。其后坐法失侯（3）。為強(qiáng)弩都尉，屯居延，卒（4）。
（1）平州：即西河郡之平周，縣名。在今山西孝義縣西南。（2）衛(wèi)尉：官名。漢代九卿之一，掌管宮門警衛(wèi)，主南軍。（3）坐法失侯：據(jù)本書《功臣表》，太初元年失侯。（4）據(jù)本書《武帝紀(jì)》與《匈奴傳》，天漢二年，使公孫敖與路博德會(huì)涿邪山，無所得；四年，路博德萬余人與李廣利會(huì)。此傳不載其事。
趙破奴（1），太原人（2）。嘗亡入匈奴，已而歸漢，為票騎將軍司馬。出北地，封從票侯，坐酎金失侯（3）。后一歲，為匈河將軍（4），攻胡至匈河水（5），無功。后一歲，擊虜樓蘭王，后為浞野侯（6）。后六歲，以?；鼘④妼⒍f騎擊匈奴左王。左王與戰(zhàn)，兵八萬騎圍破奴，破奴為虜所得，遂沒其軍（7）。居匈奴中十歲，復(fù)與其太子安國(guó)亡入漢，后坐巫蠱，族。
（1）破奴：謂破匈奴，與“破胡”同義。（2）太原：《史記》作“九原”。“九”與“太”，形近易誤。九原：五原郡之縣，在今內(nèi)蒙古包頭市西。（3）坐酎金失侯：時(shí)在元鼎五年（前112）。（4）為匈河將軍：時(shí)在元鼎六年（前111）。
?。?）匈河水：即匈奴河。在今蒙古高原杭愛山脈南部。（6）擊樓蘭王，后為浞野侯：本書《功臣表》云：“元封三年，趙破奴以匈河將軍擊樓蘭，封浞野侯?！薄妒酚洝すΤ急怼吩疲骸霸馊?，擊樓蘭，功，復(fù)侯。”據(jù)此，“后一歲”，當(dāng)作“后三歲”，元封三年（前108）為元鼎六年（前111）之“后三歲”也；“后為浞野侯”之“后”，當(dāng)作“復(fù)”，兩字古時(shí)形近致誤，《史記》即作“復(fù)”。（7）事在太初三年（前102），詳《匈奴傳》。
自衛(wèi)氏興，大將軍青首封，其后支屬五人為侯。凡二十四歲而五侯皆?shī)Z國(guó)。征和中（1），戾太子?。?），衛(wèi)氏遂滅。而霍去病弟光貴盛，自有傳。
?。?）征和：漢武帝年號(hào)（前92—前89）。（2）戾太子事，見本書《武五子傳》。
贊曰：蘇建嘗說責(zé)“大將軍至尊重，而天下之賢士大夫無稱焉（1），愿將軍觀古名將所招選者（2），勉之哉！”青謝曰：“自魏其、武安之厚賓客（3），天子常切齒（4）。彼親待士大夫，招賢黜不肖者，人主之柄也。人臣奉法遵職而已，何與招士！”票騎亦方此意（5），為將如此。
?。?）賢士大夫無稱：謂不為賢士大夫所稱譽(yù)。（2）招選：謂招賢薦士。（3）魏其、武安：指魏其侯竇嬰、武安侯田蚡。本書有其傳。（4）切齒：咬牙。形容極端忿恨。（5）方：比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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